危急關頭,一個玄紫色身影閃現,將空中墜落的紅衣女子穩穩接住。那人長身玉立,一頭如雪的銀發隨風舞動、麵龐確是二十幾歲的青年模樣,鶴發童顏、氣質卓然,一看就知道不是尋常之人。隨之同來的還有一位紫衣道士和一位白須老者,有人認出前者乃是蒼汲派掌教真人鏡遠長老,他看起來三四十歲的樣子,雖則笑容滿麵卻顯得十分沉穩,“鏡書師弟,你已數年不曾收徒,難得有如此誠心的女弟子,你應該開心才是,為何皺著眉頭?”“性命攸關之事,豈可如此莽撞!”鏡書看著懷裏沉沉昏睡的女子,心裏湧上一陣憐惜,他和師兄從大殿上看著蒼汲之巔、看著她如何一步步忍受毒蛇噬咬和飛鳥啄身之苦到達最頂采下蒼汲花,其中的痛苦絕非尋常人可以想象。雖然法力甚微、卻不顧生死地勇往直前,讓他不禁想起曾經的故人,為了心之所係,她也曾如此義無反顧,哪怕到最後頭破血流、將自己傷的遍體鱗傷,都隻為追求一個她想要的答案。
也許正因她們的相似之處,他才會如此緊張、才會第一次在眾長老麵前失態,當看見那一團鮮紅從空中跌落時,鏡書想都沒想就從大殿瞬移到蒼汲之巔,完全忘記了此處自會有弟子守護著安全。“將她帶下去好生休息吧。”鏡書將紅衣女子交與隨旁弟子淡淡吩咐,旋即又補充道,“安排在我的忘書殿附近,我好替她療傷。”“哈哈哈,我說鏡書師侄,連治病這等小事都要你親自出手,你這個師父當的可真是到位喲!”鏡書無奈,他這師叔是出了名的為老不尊,雖說有幾千歲的年紀卻整日如個孩童一般,他剛剛分明是跟著過來看熱鬧的,如今這麼一說、無非還是想提念叨了幾百年的給他討個老婆的事罷了。對付這等老頑童,鏡書自有他的一套,“那是當然,我兩百年來總共才收了這麼一個弟子,自然是要用心栽培、悉心照料,恐怕以後倒沒得時間給法明師叔找酒喝了。”一聽說沒得酒喝,法明的氣勢頓時蔫了下去,接著像發現什麼天大喜訊般眼前一亮,“快看快看,鏡書小子的七彩蒼汲,好家夥,這娃娃一人采了兩朵。”
說話間,阡無崖已帶著七彩蒼汲來到眾人跟前,眾人發出一陣讚歎,徒手采下兩朵七彩蒼汲卻能毫發無損,任誰都能看出他絕非等閑之輩。好事的法明搶先開口,“我說小娃娃,老夫知道你厲害,可做人也不能太貪心,僅有的三朵七彩蒼汲你采去了兩朵,讓後來想采的人該怎麼辦?”“後來的人該怎麼辦是他們自己的事,”阡無崖一副老子天下第一誰都不服的樣子,絲毫沒有給人家當徒弟的自覺性,“況且我采兩朵,本來就是要拿另一朵送人的。”他掃視眾人,找到被擠到角落裏的一人一狗,將花塞進女孩兒手裏,“兩清了,互不相欠。”
“哎喲喲,我這徒孫好生聰明,居然能想到帶著媳婦兒來拜師,甚妙甚妙!這女徒孫我也喜歡,眉清目秀、一定是個乖巧的可人兒。鏡書這三個徒弟收的真是絕啦,我要趕快把這好消息告訴各位師侄去!”老頑童法明一溜煙跑了,眾人紛紛望向他所說的主人公。微風吹起綠羅裙,女孩兒靜靜站在那裏、恍惚中有種遺世獨立的絕美氣質。待到看清女孩兒麵容,鏡書不由得心裏一震,那如畫的眉目和精致的口鼻,他本以為世間再不會有第二個,如今卻活生生有個複刻了一般的人站在他眼前。先前的紅衣女子身上有故人氣息,眼前的綠衣女子則有故人麵龐,他仿佛覺得自己重又回到了多年之前的那個明媚的早晨,回想起許多遺忘良久的舊日時光。女孩兒也正仔細端詳著鏡書的模樣,半晌才不確定地開口:“神、神仙叔叔?你是神仙叔叔嗎?”
鏡書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他早該想到,這等相似的麵孔和神態、普天之下也就隻可能是這個丫頭了,“你是清芙?”終於認親成功,女孩兒臉上綻開一個大大的微笑,“是啊神仙叔叔,我是阿福!”“阿福?我記得以前我好像叫你芙兒的。”聽到阿福這個接地氣的自我稱呼,鏡書的嘴角似乎抽了抽,莫名感覺這名字有些怪異,“你的父母可有給你改過名字?”“當然沒有啦!神仙叔叔取的名字,他們哪裏敢改?我從小到大一直都叫青福嘛!”“是哪個清?”“青草的青啊!”“又是哪個芙?”“當然是福氣的福嘍!”這下鏡書徹底扶額,他原本給這孩子取名“清芙”,乃是清水出芙蓉之意,當初將她交與農戶抱養、也隻說了名字而未曾寫下,不想如今倒被換成了如此鄉土氣息濃鬱的字眼、完全不符合他詩情畫意的畫風,當真令他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