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福似乎進入了一個遙遠而綿長的夢境。那是一個到處冰飛雪舞的白色世界,而這一片銀白素裹中卻沒有預想中的祥和安寧,所到之處遍是拚殺與鏖戰。有仙、有妖、也有人,一隊隊士兵前赴後繼,在長官的指揮下同敵人廝殺;冷風吹過,鮮血濺落在厚厚的白雪上,沒有任何聲音、瞬間又消失不見。這是一個有死無生的世界,又或者,他們早已死去,隻剩靈魂被禁錮在這世界裏不得超生。
青福一路走著,知道這個世界裏的人都看不見她,心裏的恐懼感漸漸消散下去。眼前出現一座全是冰結成的山洞,巨大的冰門厚重切結實,阻擋住一切外界投來的實現,看見洞口金色的“凰塚”二字,青福不由得走了過去。塵封許久的冰門上已積了厚厚的雪塵,此時卻緩緩地為青福打開了;她剛踏進山洞,便感受到了亙古恒久的傷心襲來,壓得她幾乎無法喘氣。“我夫已死,白凰不能獨活!”循著聲音,看見氤氳的池水邊一個一身白素的女子,青福覺得她的麵容和自己有八分相似,不同的是白衣女子眉目流轉間多了幾分英武氣概和悠長的愛恨離愁。女子雖看不見青福,卻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她麵對著青福的方向凝視許久,嘴角蕩起淺淺的笑意:“我的孩兒,今年也已經二十歲了,也不知她長得什麼樣子、是像風烈還是像我?她生下來就沒了父母,又不見容這天地之間,總是我這母親的對不住她。”
青福天生聰穎通透,她感受得到眼前這女子與自己有著天然的骨血聯係,或許是身體裏的金色鳳凰將她召喚到了這裏。她猜想,自己的生身父親或許是人間的一個將軍,母親則是仙界的神獸,他們的愛情不被天地所容而被迫分開,父親戰死、母親卻要留在這羅刹世界中日複一日。這麼想著,青福情不自禁地開口叫了聲娘,白凰竟聽見了她的呼喚。“孩兒,我的孩兒!真的是你?”“娘,是我,我是青福……”“青福。娘生下你還未曾來得及給你取名,原來鏡書給你取名叫青福。好,好!”白凰喜極,接著似乎又想起什麼開始擔心起來,“青福,你今天能到這裏,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危險?你可曾受傷?三界的人有沒有為難於你?”“我沒事,娘你放心。這一百年來我一直在人間,是山裏的一對夫婦養大了我,外麵經常打仗,我想到蒼汲山學些本事保護養父母,不巧碰上了一點麻煩,倒是並無大礙、娘不要擔心孩兒。”白凰聽後卻顯得擔憂,然而她知道時間有限,青福既是誤打誤撞來到這裏、怕是馬上就該回去了,因此也隻得長話短說,“青福你聽著,回去後馬上下山繼續過你人間的日子,三界的任何事你都不要插手,不要打聽我和你爹的事情,除了鏡書、不能相信任何人,知不知道?”白凰語畢,卻沒有女兒的回應,青福的靈魂已不知何時離開,似乎一切不過是個有聲的夢境,從開始到結束、都隻有她一人在生殺池邊形影相吊。
蒼汲山上的青福悠然轉醒、眼角湧出兩滴眼淚,鏡書抬手撫了撫她的額頭、悄然施了個遺忘術,“孩子,你剛被魔界之人劫持,一定嚇壞了吧?幸好師父沒有來遲。”青福眨了眨眼,好像記得什麼、又好像什麼也不記得了,剛剛似乎是有個黑衣大叔對自己放箭、可他為什麼放箭來的?“神……嗯,師父,阿福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鏡書隻微笑看她,目光是一個長輩對晚輩恰如其分的溫柔,“無妨。好好休息,明日便是新弟子入門,記得別遲了。”月明星稀,青福結束一天的疲憊進入了夢鄉,圍繞著她的猜測卻剛剛開始。
一大清早,一幹新弟子全部換上白底黑紋的道服聚在一處,等待聆聽掌門的教導。青福特地邀請了隔壁的紅衣姐姐一同前往,並在閑談中得知對方叫做清沐、是一個小小的芙蓉仙子。兩人剛一到場,就聽見了周圍竊竊私語的議論,“快看快看,就是右邊那個。”“原來就是她啊,得鏡書長老如此厚愛,我還以為是個多麼神仙一般的人物。看她的樣子也不過如此啊,還不如左邊那個。”“這你都不知道,人家是鏡書長老的私生女,不然就憑她一介凡人哪能拜入鏡書長老門下?真想不到鏡書長老竟然還有這種風流舊賬,看他平日裏一副超然世外的樣子,卻是連孩子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