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坦之所言的乃是肺腑之言。
當初,他是鄙視方繼藩,因而,各種諷刺。
此後,他是痛恨方繼藩,因為若不是方繼藩,他何止於會落到這個結局。
可現在……這幾個月的養豬經曆,他曾咬牙切齒過,也曾恨之入骨過,可慢慢的,他淡然了,後來則是用心的在這上麵尋到了一條路。
而周坦之則是領悟到了更高深的東西,自己養豬的過程,不正是新學知行合一的過程嗎?
他對豬的習性越是了解,越是發現那些大道理不是沒有用,而大道理則是在心底,是人的良知,可要真正做成一件事,卻需要去踐行。
他的人生,已經改變了。
誠如他的頭腦,也發生了改變。
因而他的言辭,極為懇切。
甚至……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若不是方繼藩,或許……自己永遠摸不清這個道理,和所有人隻知空談的人一樣,通過有別於別人的優越感,實現自我的滿足。
可是人的人生,倘若就這樣的度過,是何其的可悲啊。
養豬……固然被人嘲笑,卻讓他發現了一條不同尋常的道路。
方繼藩也心滿意足了,終於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他朝周坦之點頭道:“難得你明白這個道理,不過,你總說學到了我方繼藩新學的學問,我方繼藩這個人,曆來是講道理,也是一個有良知的人,是我方繼藩的學問,那自是我方繼藩的,不是我方繼藩的學問,我也絕不冒名頂替,這新學,乃我的弟子王伯安所悟,你若要感激,便感激他去吧。“
聽了方繼藩的話,周坦之情不自禁的用一種佩服的眼神看向方繼藩。
難怪那些弟子們,能對齊國公死心塌地,明明此人有經天緯地之能,卻偏偏不能統統示人,而是將這些大道理,大學問,統統都送給自己的弟子。
別人是恨不得將別人的學問為自己所用,恨不得要頂著這虛名,而留名青史。
可齊國公卻隻覺得這名氣,以及這天大的學問,乃是他的累贅,這樣的人,隻怕從古至今,也難尋吧。
當周坦之察覺到了方繼藩一個優點,於是,無數的優點就都開始放出光芒了。
於是周坦之誠懇的道:”學生此次養豬,前所未有,隻是單憑學生一人,此事要做成,隻怕不易。今日學生厚顏,是特來請求齊國公的。“
方繼藩淡淡道:“你說來我聽聽。”
方繼藩臉上依舊淡然從容的樣子,可心裏不免警惕,果然是無事獻殷勤哪,我說你怎麼見了我就跪在地上不肯起呢。
周坦之道:“希望學生能從齊國公這裏,借調一些人手。“
方繼藩:“……“
這個要求倒是意外。
“人……學生已經有數了,屯田衛江文,屯田衛陳亞,農學院汪建,農學院……“
他一口氣,報出了許多的名字。
方繼藩卻是一頭霧水。
這些人,方繼藩卻是所知不多,當然,他保持著微笑,一副神秘莫測的樣子。
”你想讓他們跟你一道養豬?你是如何知道他們是有這方麵的才學?”
周坦之便道:“這數月以來,學生一直都在關注周刊,其中不少發表了論文,且對養豬有益之人,學生都記在心裏。齊國公請放心,這些人若是肯屈尊來,學生願給予他們一些股份,待遇自是極優厚,絕不會令他們吃虧,有了這些人協助,這作坊才能辦成。“
說著,他如數家珍的介紹起來。
江文對治療牲畜的疾病很有心得,陳亞便是養豬致富指南的作者,至於汪建人等,則是更有建樹。
周坦之自然清楚,這麼大的事,如此多的資金,這養豬的規模之大,定是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