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五十一章:人證物證俱在(1 / 2)

這話在所有人聽來,都是天方夜譚。

謝遷遠在呂宋的堂兄,給太子殿下寫信。

可有人聽了,心頭又是一震。

莫非……莫非是那謝誌文,受不得呂宋之苦,特意修書來給太子,乞求太子殿下恩準他回到故裏?

一想到如此,許多人立即浮想聯翩。

想到麵黃肌瘦,或者此時已患了一身重疾,咳嗽著,提著油燈,在一座柴屋裏,腳下是老鼠的吱吱聲,在破木桌上,攤開筆,這筆定是禿的,沾了墨,呂宋的墨,也定是劣等,於是在草紙上,咳嗽著,提筆寫下連謝家堂兄都自覺地無地自容的文字,書信中,定是充斥了委曲求全,書寫的過程之中,咳嗽的受不了了,定是渾濁的淚水也填滿了滄桑老臉上的溝壑,於是……他定從袖裏摸出一個粗布來,捂著自己的口,咳嗽一陣之後,粗布上……是殷紅的血。

呼……

人是有共情心理的。

他們或許對於無知百姓,沒有這樣的心理。

可同為士紳人家,同為官宦和官宦親屬的殿中百官們,有人的眼眶裏,已是淚水在打轉了。

慘哪。

有的人,自己也有親屬在呂宋,就更加是悲不自勝,老淚縱橫。

謝遷隻覺得晴天霹靂,他自知自己的堂兄,乃是驕傲的人,自詡是山野樵夫,不願出仕,可他的氣度,在謝遷的腦海裏,卻是非凡。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去想象,自己的堂兄是經曆了什麼,才修書給太子,對太子殿下委曲求全。

謝遷眼眶一紅,哭了。

人到老來,不曾做錯過什麼,竟還要蒙受這樣的苦難。

他隻是無力的朝太子朱厚照叩首:“太子殿下……不要說……不要再說了。”

他寧願自己一輩子都不要聽到自己堂兄的音訊,堂堂內閣大學士,居然不能為自己的親屬做一點什麼,想到如此,他便覺得無地自容。

朱厚照咧嘴……樂了。

這一樂……再對比百官們的悲涼,卻令弘治皇帝的心涼透了。

他認為太子是對的。

支持太子。

可是……太子行事,太令人憂心了!

對待臣子,固然也要有嚴厲的一麵,但是……總不能把人家的親眷送去了呂宋,還當著麵笑出來吧?

如此……臣子們……誰肯為之效命?

太子……還是缺乏曆練,可是……可是……朕卻已老了。

弘治皇帝竟生出無力感,他想向上天再借一些陽壽和精力,畢竟他隻有這麼一個兒子,無論如何,他也沒有選擇,哪怕太子荒唐到這個地步,他也無法改變什麼。

朱厚照則是樂嗬嗬的道:“謝師傅,令堂兄可比謝師傅要識趣得多,他比你曉事。”

謝遷心頭一震,臥槽……曉事?

沒錯了,定是已不堪忍受,連最後一點尊嚴也已放下,百般乞求。

朱厚照便道:“老方,取謝誌文的書信來。”

方繼藩早已等候多時,立即自袖裏取出一遝書信,手指放在舌尖舔一舔,浸濕了,而後開始翻查這一遝書信,好不容易的尋出了其中一封,這書信的信筒撕開,裏頭……是一塊絲綢。

畢竟距離很遠,且還要遠渡重洋,尋常的紙張,怕受潮。

當然,最重要的是謝家有錢,絲綢在海外貴的離譜,可享受慣了絲綢的謝家,用也就用了。

這絲綢打開,方繼藩咳嗽一聲,道:“太子殿下鈞鑒,草民謝誌文敬上,草民奉旨舉家徙呂宋,現已安頓,皇恩浩蕩,又蒙太子殿下之福,雖至呂宋不久……”

方繼藩慢吞吞的念著,每一個人都豎著耳朵。

所有人彼此對視,麵麵相覷。

這書信……有些古怪啊。

“草民讀書,聞曰,君子齊家治國平天下也。今草民身在海外,心心念念,依舊為大明社稷事,皇上洪恩,南擊呂宋之佛朗機賊逆,此謂之吊民伐罪,當地百姓,無不歡欣鼓舞,而我大明將士,駐守呂宋,更為之振奮。皇上南撫交阯、北發韃靼,羅斯之地。今取呂宋,四海之內,鹹戴帝舜之功也。草民又聞,呂宋之側,乃爪哇,爪哇本為大明舊藩,盜寇葡萄牙人者,野心勃勃,奪爪哇之地,殘害爪哇百姓,奸YIN擄掠,惡貫滿盈,西洋之重鎮,竟為區區葡萄牙之禁臠,我大明恩澤四海,宇內播德,豈容此等宵小肆虐?太子殿下武功赫赫,草民早已如雷貫耳,所謂有德者,除暴安良,安撫天下,殿下豈可視若無睹?懇請太子殿下,上奏朝廷,立發大軍,征伐爪哇,痛擊盜寇,吊民伐罪,如此……普天同慶,西洋百姓鹹安,四海之士民,無不仰賴聖澤,草民伏請,再拜!”

“……”

方繼藩隻是把信念了一半,殿中卻安靜得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