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那劉家的妹子,卻是輕快的步了進去,劉二遲疑一下,也跟著進了去。
這裏頭雖放了家具,不過……預料到未來購置這些宅邸的人家,想來也不會放什麼奢華之物。
所以裝飾這樣板房的人,倒是沒有刻意的添加什麼奢華之物,不過是尋常的桌椅。
可這屋子整潔,明亮,有窗,窗上是玻璃,因而陽光能照耀進來,這種標準,其實放在後世,依舊還是有些昏暗,譬如陽台因為這時代的建造工藝問題,這樣的宅子,在後世早被淘汰。
可比起現在這些百姓的居所,卻不知亮堂多少。
那夥計盡職的介紹,這是廳堂,這是餐廳,這是陽台,這兒是三間屋子。
是了,屋外頭,就在長廊的盡頭,是一個公共的茅房,上茅廁,並不需下樓。
對了,這天花處,會有燈,當然,會是什麼燈,現在還未確定。
夥計很實在的道:“不過……已經預留了線路的管道,到時隻要燈可以用了,自會安置,到了那時,便連蠟燭也不必用了。”
這些話,劉二其實聽不甚懂,隻是他心裏已是翻江倒海,左看看,右瞧瞧。
沿著牆壁的腰線,下頭是綠漆,上頭是白牆,甚至角落裏,還有專門的踢腳線,他猛地……覺得自己的心裏踏實起來……
這樣的宅子……現在是自己的了?
以後……自己和母親,還有妹子,都將住進這裏?
劉二從不是一個享受的人,他自幼喪父,遭遇了災荒,吃了許多的苦。對於一個沒有嚐過蜜糖的人,吃苦隻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可現在……他第一次嚐到了蜜餞的滋味。
他站在廳的中央,有些眩暈。
方家妹子發出了笑聲,興衝衝的尋自己的房間。
劉母則顯得拘謹得多,隻是眼裏奪眶的淚水要出來,對於劉家這樣的人而言,要尋一個安生立命的所在,是根本不敢想的事。
她努力的看著裏頭,也沒了心思聽夥計喋喋不休的介紹,隻是哪怕這宅子是一個空殼,什麼都沒有,地下是一片泥地。,隻要頭上有遮掩,對劉母而言,這……已勝過一切。
她遙想著倘若自己的丈夫沒有死,亦或者此時他在天有靈,不知該有多欣慰。
幾乎一趟趟來看宅的人,都是激動的。
他們和劉二一樣,統統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人。
他們打量著這裏的一切,行動卻很拘謹,哪怕人多,卻也絕不敢輕易觸碰這裏的桌椅和牆麵。這是出於不自信的本能,下意識的覺得這宅邸過於金貴。
當日……數不清的宅邸成交。
而後……消息傳至更遠。
已開始有人擔心新宅漲價了。
好在西山新城,隻允許一戶限購一套,可依舊還是有人擔心……如此的暢銷,將會引發價格的暴漲。
甚至一些此前手裏有宅的人,如那奧斯曼的禮部侍郎李政,開始誤以為,這是方繼藩的以退為進。
是了,這個狗東西如此奸詐,先是以低價吸引人流,到時自是暢銷,到了那時,再將價格慢慢的抬回來,對,一定是這樣,此子果然是狡猾如狐。
可很快,李政就陷入了絕望。
因為第二日,第三日,乃至於第十日,甚至過去了一個月。
這價格……依舊還是紋絲不動。
畢竟……根本沒有限量一說,地有的是,先賣,賣出去了再建。
既然如此,那麼許多急迫的人,就慢慢變得心安起來,大家所擔心的,就是價格不斷的暴漲,最終達到所有人都望洋興歎的程度。
若是沒有這般的急迫,那麼銀子不夠的人,便可慢慢的籌措。
一個月不到,宅子的銷量,竟至十萬。
此後……依舊還在熱銷。
雖然這個銷量,更多的隻是在紙麵上。
可依舊承載著無數人的期盼。
更有甚者,竟有人從其他的州府,千裏迢迢的趕來,這宅子,是值這個價的。
李政已知道……自己完蛋了。
某些商賈已開始尋上門來。
這些平日養尊處於的人。
他們以往對於奧斯曼帶著憧憬。
畢竟……數百年學而優則仕的傳統,數百年來,深入人心的理念,哪怕是那方繼藩如何的折騰,朝廷做了多少事,可那根植於骨子裏的東西,豈可輕易的破除。
誠如那王守仁所言,破賊易,破心中賊難一般。
這些商賈,亦或者此前的儒生,他們依舊認為,遠在奧斯曼的蘇萊曼皇帝是對的。這大明繁華的背後,掩蓋著的乃是巨大的危機。
遲早有一日,大明所摒棄的名教會卷土而來。
這也是為何,他們甘心與供奧斯曼驅使,勾結奧斯曼的儒生,裏應外合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