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瞳孔開始收縮,依舊顯得不可置信,或許……隻是撞了運氣吧。
否則,這方繼藩幾日的功夫,而戶部數十個文吏,卻都是精通算數之人,更別提,他們花費了足足半個多月,才算出了數目,他方繼藩莫非真是文曲星下凡不成,方家還真有這個種?
他眯著眼,眼眸裏透出精光,接著繼續比對下去,絲的數目,也有所差異,一個是七十九萬五百四十斤,而另一個,則是籠統的七十九萬近。不過這五百四十斤的偏差,其實是可以忽略不計的,因為錢糧和絲布入庫運輸入庫的過程中,還會產生損耗,因此,理論上而言,無論是戶部核算出來的數目,還是方繼藩核算出來的數目,其實都沒有錯。
弘治皇帝手臂竟有點瑟瑟在顫抖。
那個家夥……還真是文曲星下凡不成?
文曲星這是造了哪輩子孽,下了凡塵,竟是附在這麼不靠譜的人身上?
他眼眸微微眯著,專心致誌一個個數字進行對比,越比,越是心驚,因為……幾乎每一個數目,幾乎都沒有太大的才出入。
等兩個簿子俱都翻到了底頁,弘治皇帝才一臉恍惚的抬眸,竟好似是做了一場夢一般,茫然的抬頭,看了一眼朱厚照,再看了一眼李東陽。
李東陽已經察覺到了異狀,不過他曆來沉得住氣,心裏卻還是嘀咕,怎麼……莫非這兩個簿子……
不對……
他很快否決了這個想法,他是戶部尚書,錢糧核算之事,他再清楚不過了,倘若方繼藩一人幾日就可以算出,那麼,整個戶部南北檔房數十人,不都成了吃閑飯的嗎?
可弘治皇帝倒吸了一口涼氣,喃喃道:“一般無二……”
一般無二。
李東陽如遭雷擊。
他倒不是嫉賢妒能,隻是……實在想不到,會出現這樣的事。
朱厚照瞪大眼睛:“一般無二?也就是,老方沒算錯?哈哈……父皇,兒臣怎麼來著……兒臣怎麼來著……兒臣早了父皇昏聵,目不識人,你看,果然沒有錯,兒臣就知道,老方不會騙兒臣的,哈哈……”
他張狂大笑,喜悅的過了頭。
弘治皇帝在驚詫之後,反應了過來,看著這張牙舞爪的朱厚照,眉頭微微一沉,眼眸裏掠過了一抹鋒芒。
這鋒芒自朱厚照麵前一掃,朱厚照心裏一凜,突覺得自己後襟發涼,張狂的臉,竟一下子變得溫順起來,他雙腿一軟,啪嗒一下跪地:“兒臣萬死,父皇聖明,洞察秋毫,有識人之明……”毫不猶豫的認了慫,心裏卻是得意到了極點,老方為自己爭了一口氣啊。
弘治皇帝若有所思,又低頭掃了一眼案牘上的簿子,深吸了口氣:“給李卿家看看。”
宦官忙是取了簿子,轉交給李東陽,李東陽忙是低頭去比對,片刻之後,頓時驚詫莫名:“世上竟有這樣的奇人,這方繼藩……已多智近妖了。”
多智近妖可不是好詞。
李東陽忙道:“臣的意思是,這方繼藩實在不可思議。”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方繼藩給戶部修了書信,要傳授核算之法?”
這事,李東陽提過。
可是……
李東陽老臉抽了抽,有些瞠目結舌,良久,才苦笑道:“不錯,可是……撕了,主簿王文安,覺得可笑,認為這是方繼藩……侮辱戶部南北檔房,誰也沒有將此事當真……”
其實這事兒,李東陽提過,那時候,弘治皇帝當然沒有感覺,可現在……弘治皇帝卻是猛拍案牘:“怎麼能撕了,為何就不細細看一看,真是……不知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