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道純很認真地繼續看下去。
漸漸的,竟是進入了忘我的境界,如癡如醉的,甚至忍不住好幾次都下意識地叫好:“此句最好,此句最好,再好不過了。”
《道德真經集義》本就是道家高人所作,是在前人的基礎之上,集大成者,尋常人可能看不出端倪,可喻道純並非是尋常人,他越看,越覺得高深莫測,越看,越覺得精彩。
隻見他時而忘我的頷首點頭,時而若有所思,竟好像是自這《道德真經集義》之中有所感悟。
待一篇《道德真經集義》看畢,喻道純恍然抬頭,宛如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弟子們一個個看著真人,良久,喻道純深吸一口氣,才苦笑道:“此經不知是何高人所作,實是……可怕……”
他竟用了可怕二字來形容。
《道德真經集義》本就成書自明初,與這時刻的道家經典,相輔相成,著書的危大有真人,更是數十年前最富盛名的真人,他的書能得到喻道純這樣的人如此讚美,其實並不奇怪。
此時,喻道純臉一冷,麵容肅穆地道:“立即傳抄,從今日起,爾等好生研讀,此經樸實無華,卻又玄妙無比,讀通了這部經注,再讀《道德經》,便又能有新的收獲了。”
弟子們紛紛頷首:“謹遵真師之命。”
倒是有一個弟子不忘提醒道:“隻是……太皇太後那裏……”
喻道純一臉肅容:“明日,貧道前去道錄司,懇請道錄司準貧道覲見太皇太後吧。”
著,他又垂頭看了《道德真經集義》一眼,不由感慨!
他已年過古稀了,想不到,在這古稀之年,竟還能讀到這樣的經書,人生無憾啊。
…………
這個時候,朱厚照很為方繼藩憂心,他沒法子出宮,想要給方繼藩透露消息都不成了。
太皇太後震怒,弘治皇帝得知之後,趕忙前往仁壽宮,令他意外的是,這太皇太後所震怒的,乃是太子身邊,竟有一個‘邪魔外道’。
而弘治皇帝更為震驚的是,讓你抄錄經文,是為了向太皇太後表達自己的孝心,誰料你這狗不如的東西,居然讓人代筆。
朱厚照幾乎是被弘治皇帝提著出了仁壽宮,然後乖乖地跪在了暖閣門口。
今次,弘治皇帝沒有動手,不過……顯然他已想到了一個更別致的玩法。
他一人手持著內閣送來的票擬,低聲去看,偶爾抬頭,暖閣的窗一扇扇的打開,朱厚照就跪在窗外,在弘治皇帝目力所及之處。
劉瑾則乖乖的跪在暖閣的角落裏,弘治皇帝不徐不慢地問明了情況之後,忍不住皺起眉來了。
他怎麼都覺得,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朱厚照,這事肯定是和方繼藩無關的,方繼藩無端被太子拉去抄經,他能不答應嗎?
這兩個家夥,原來還以為方繼藩最坑,現在看來,最坑的是自家兒子,丟人了啊。
不過方繼藩那家夥,也真是不知所謂,讓你抄你抄便是,你非要自己寫出一個經注來。
太祖高皇帝以降,對於民間某些打著魔道旗號的會門、道門曆來忌憚,這些所謂的道門,既非正一道,又非全真教,自己歪曲了道經,四處招搖撞騙,更有甚者,直接謀反。
因而任何胡亂曲解道經的行為,對朝廷而言,都是極嚴重的事。
你方繼藩又不是道士,你湊個什麼熱鬧?
弘治皇帝倒是想看看那經注,很想知道,方繼藩這廝到底把道德經玩出了什麼花兒來。
可偏偏,那經注已送去了龍泉觀,弘治皇帝心裏不僅有些煩惱,此事,該怎麼向母後交代呢?
哎,既然經注還沒看到,也隻能明日再看了。
隻是這太子,實在太氣人了,他是良心被狗吃了,曾祖母待他這麼好,他竟連抄經書都玩花樣,豬狗不如啊!
弘治皇帝在心裏把朱厚照可謂罵了千篇百篇了,眼睛離了票擬過的奏疏,抬眸看了一眼窗外。
現在是炎炎夏日,氣熱得很,見朱厚照跪在了殿陰之下,咳嗽了一聲:“去,讓這逆子跪的遠一點,別靠著陰。”
宦官嚇得大氣不敢出,隻能硬著頭皮匆忙出去。
朱厚照一見有人出來,原本無精打采,覺得自己膝蓋已不屬於自己了,一下子卻是精神起來,他就曉得,父皇一定舍不得自己遭罪的。
可那宦官哭喪著臉道:“殿下,陛下有口諭,請您挪挪位置。”
“挪……挪挪位置?”朱厚照懵逼,不懂啊。
“挪去那兒,那兒太陽大,殿陰遮不住……”宦官顯得很沒底氣,生怕觸怒了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