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匆匆的趕到了暖閣,深吸一口氣,踏入了暖閣裏,嘶啞著聲音道:“陛下,陛下……”
之所以這一副亂糟糟的樣子,是早有緣故的,故意而為之。
暖閣裏。
弘治皇帝與劉健、李東陽正在議事。
弘治皇帝心裏固然是焦灼萬分,可越是閑著,心裏越是一團亂麻,正因如此,所以急需尋點事做。
地崩乃是災,弘治皇帝不得不尤為關注,他正在聽劉健的奏報:“弘治十一年,四川布政使司也遭遇了地崩,地崩的規模,比之今日靈丘縣要一些,倒塌的房屋,不過千間,這可死傷卻是巨大,黃冊之中,減丁七千餘人,據當時的奏報,地崩所死傷的百姓並不多,反而是地崩之後,山川移位,河流改道,兼之久遠不及,損失才是可怕,此非人力所及,實是…誒……”
弘治皇帝聽著,卻更是心憂了,若如此,靈丘縣的死傷,豈不是更加慘重?且不那些可憐的百姓,那太子和西山書院的人……
蕭敬的這一聲陛下,正好打斷了弘治皇帝的思緒。
弘治皇帝抬眸,便看到了蕭敬。
他心裏咯噔一下,又看著蕭敬風塵仆仆,疲憊不堪的樣子,心感到更堵了,努力的壓住那股擔憂,問道:“你如何回來了?”
蕭敬道:“陛下,這裏有一份謝公的奏報,奴婢覺得事關重大,因而特意的送了來。”
謝遷………
蕭敬耍了個滑頭,他故意略過了自己看過奏報的細節,免得到時候使自己身上有了汙點。
弘治皇帝臉色一變。
謝遷,終於來奏報了。
自己日思夜想,等的就是這份奏報啊。
劉健和李東陽都站了起來,顯然,也激動起來了。
“念!”弘治皇帝深吸了一口氣,他不敢親自去看那奏報,雙手搭在了自己的膝蓋上,忍不住有些顫抖。
“是。”
蕭敬起身,展開了奏報:“臣謝遷奏曰:臣奉旨入靈丘縣,賑災、緝賊為名,尋覓太子殿下為實……
弘治皇帝顯得焦慮,他希望蕭敬趕緊告知結果,可他心裏又有些不敢聽下去,生怕聽到什麼可怕的事。
劉健也是繃著臉,手握成了拳頭,手心都已濕了。
空氣在這一刻,仿佛都已經凝固了。
蕭敬繼續道:“因顧念殿下安危,臣與諸官,會扈從數十人等,貿然入山,及至靈丘,竟不見災象………”
“什麼是不見災象?”劉健覺得匪夷所思,地崩了啊,怎麼可能沒見著災的景象呢?
蕭敬沒有理他,繼續念下去:“所過之處,井然有序,無數災民新建營地,營地中雖是缺糧,卻也勉強至溫飽,臣大為惶恐,終見太子殿下……”
見著太子了!
劉健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好啊。”
弘治皇帝臉色僵硬,許多日的精神都是緊繃,成日的掛念著那個家夥,甚至,弘治皇帝輾轉難眠時,時時都在想,從前對那個子,實在是太苛刻了,自己為何就有如此望子成龍之心呢,這個子,打就有些反骨,此乃性,性不可違背啊。
最後,弘治皇帝開始自責起來,倘若這個子回來,自己絕不強迫他做任何事了,定要好生待他,不對他有任何的打罵,這都怪朕自己不好啊,都是朕的錯,子不教、父之過也。
可即便無數自責和羞愧的情緒湧入心頭,弘治皇帝卻不得不勉強撐著,因為宮裏早就亂了,尤其是坤寧宮,他必須得比張皇後更加堅強。所以……雖然有萬分的擔心和愧疚,卻也隻能埋在心底。
而那句終見太子殿下……
一下子的……
這一股情緒頓時消散了個無影無蹤。
還活著……
他還活著啊。
先是狂喜,心花怒放。
接下來,一股不可遏製的憤怒卻又莫名的湧上了心頭,弘治皇帝幾乎是豁然而起,咬牙切齒的道:“這個畜生,他竟還活著,如此孽子,荒唐無道,他若是回來,朕不打死他,便不姓朱!”
“……”
劉健等人心情一鬆,忍不住老淚模糊,可很奇怪,雖然陛下口口聲聲要打死太子,作為老臣,他理應出來道兩句,比如陛下息怒啊,太子隻是還年輕不懂事。
可現在……他有一種奇怪的心思,忍不住心裏叫好,打得好,再不打,就上房揭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