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很淡定,淡定的可怕。
他是個讀書人,當年,也曾有不畏王侯的一麵,因而經常發出狂妄之言,這也導致了唐寅在曆史上的悲劇。
可是……自從跟著方繼藩之後,拜入方繼藩門下,他改了,徹底的改了這個臭毛病。
從前的他,是笑傲王侯,現在的他,是除了恩師之外,笑傲王侯。
開玩笑,在翰林院裏,即便是麵對上官,他也是敢指著人家鼻子罵的,偏偏人家還不敢做聲,一臉委屈的一句,唐編修不要如此嘛,有話好好。
雖強龍不壓地頭蛇,可這寧波府的所謂地頭蛇,屁都不算,這個層麵的人,他從寧波府的城東一路抽到城西去,誰敢瞎比比一句?
所以唐寅很淡定,他來此,隻要按恩師的吩咐,好好的做自己的事就成了,地方上的事務,他不會去管,也懶得管,他奉命練兵,也奉命賑災,這兩樣可以保障,其他的事,除非是哪個瞎了狗眼的人真的撞到了槍口,否則,與他無關。
溫豔生沉默了老半,方繼藩……
難怪很耳熟啊。
好像聽過。
他看著唐寅,見他淡定從容,心裏踏實了,微微一笑,拱手作揖:“那麼,本官也就放心了。”
他還是很想明槍易擋,暗箭難防,可想了想,人家如此自信,算了吧。
提著他的大黃魚,美滋滋的去了。
這魚真是肥美啊,一看就好吃,回家煲湯去。
……
第二日清早威風凜凜鎮國公號重新起航,在起航之前,一箱箱的銅錢搬了出來,還有無數的碎銀,唐寅都沒,對著人道:“上次出航,所賺得銀九百七十三兩,每人取一兩銀子去,算是犒勞,其餘銀兩,乃奉吾師之命,用作修葺艦船,訂購漁網、魚槍,以及新造大船之用,我等所懸掛的,乃鎮國府旗,鎮國府水師,便從今日起搭起來,爾等乃是骨幹。”
一聽每人一兩銀子,所有人都瘋了。
這些大窮逼們,當初就為了吃一口飽飯,命都不要,哪裏會想到,這往返三,直接就一兩銀子的賞錢哪。
許多人哭了。
娶媳婦,有了著落啊。
往後一月多出海幾趟,那豈不是,一月下來,不但在營裏大吃大喝,還平白得紋銀十兩啊。
一年下來,便可積攢百兩銀子啊,這是什麼概念,這是富之家啊,在某些窮地方,便已算是入了士紳人家的門檻了。
當然,他們這輩子是做不得士紳的,他們這輩子,隻能靠拚命,讓自己的子孫,能夠邁入那個曾經令他們仰望的門檻。
人群開始湧動起來。
許多人直接拜倒:“多謝編修,編修大恩大德……”
胡開山咧嘴笑了,他喜歡大家能過好日子的,他太了解什麼叫做貧窮,也明白這些窮了祖宗十八代的家夥們,一旦有了希望,會迸發出何等的潛力。
“都站好了!準備出航!”
水兵們頓時氣勢如虹,編修給他們飽飯吃,他們早就決定給編修流血了,現在還給他們一個巨大的希望,他們已經不打算要命了。
命是啥?命在有的人那兒,那便是金山銀山;可這命在有的人身上,不過是一串錢而已。
很不幸,他們就是後者。他們從祖宗十八代開始,就已習慣了為了一串錢去賣命,因為一旦賣不命的時候,妻女們就要插上草標,被發賣出去,能換多少錢呢?出來都是個笑話,也不過是幾串錢罷了。
他們眼睛已經紅了。
個個登船,精神抖擻。
有了銀子,就必須得想辦法,提高捕魚的效率,所以,其中兩百多兩銀子,都在四處收購捕魚的工具,甚至……唐寅還想配置弓弩。
在港口外。
無數人爭相的觀看著這艘威風凜凜鎮國公號,徐徐的開始離港。
有人哭了。
他們……當真去打魚了。
這就意味著,水兵們的承諾是真的,這些家夥,極有可能三後又回來,然後帶著一大船的魚,依舊一文錢一斤,直接大甩賣。
這是何其可怕的事啊。
寧波的災民,完全可以依靠這些大黃魚,熬過這個大災。
不隻如此,將來……若是人家還這樣玩下去,這米價……
米價已經開始暴跌了。
從三十多文,一下子腰斬。
可事實上,腰斬之後,前來買米的人,還是門可羅雀,原本各大米鋪子裏,營造出來的大米告罄的氛圍,現在統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