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康公主聽罷,便鬱鬱不樂起來。
朱厚照沒想這麼多。
他隻懷疑方繼藩別有所圖,卻還不至於操心自家妹子會有什麼別樣的想法。
他樂嗬嗬的道:“吃雞了,吃雞了,快來嚐嚐,很好吃的。”
張皇後雖想斥責朱厚照,卻又不免溺愛的看了方繼藩一眼:“好,本宮來嚐嚐。”
這雞已被宦官們心翼翼的切割好,送至張皇後和太康公主麵前,張皇後嚐了一口,果然鮮嫩,不由道:“味道真是不錯,是那溫先生所烹飪的嗎?”
“是。”朱厚照美滋滋的道:“此人挺有意思,明明是進士出身,還做了官,立了功勞,卻無心仕途,一心想著吃,母後,你這人奇怪不奇怪。”
張皇後看著朱厚照:“咦,這竟像極了你。”
“……”
…………
下西洋的船隊,即將出發。
大量的海船,已經新建。
會同此前的人間渣滓王不仕號,以及繳獲的幾艘大食船,弘治朝第二次下西洋,有艦船二十餘艘,人員三千人。
徐經拜別恩師。
下西洋,一次次和恩師告別,仿佛已成了他的宿命。
而這一次,他將繼續深入,兩千裝備精良的武士,加上一千船夫、水手、腳力,這三千人的榮辱,俱都維係在徐經一人身上。
徐經這一次沒有流淚,他隻鄭重其事的朝方繼藩行了一個大禮,起身:“恩師保重。”
方繼藩朝他頷首點頭:“要活著。”
這三個字,雖隻是隻言片語,可徐經感受到了來自於恩師的無限關懷,他幾乎要忍不住自己的情緒,淚水盈眶,他忙是道:“學生……一定會回來,侍奉恩師。”
罷,旋身,朝著那日出的方向,跨出而去。
方繼藩心情有些低落,這是自己最看重的門生,這麼一走,自己的心……竟是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一點什麼,想來,可能餓了。
唏噓一番,方繼藩回眸,看見幾個同來送別徐經的門生,王守仁眼裏噙淚,歐陽誌木納的遠眺,劉文善和江臣二人,麵帶憂色,戚景通唏噓不已。
方繼藩便朝劉文善道:“最沒出息的,就是你和江臣,好好學學你們的徐師弟吧。”
劉文善和江臣一臉惶恐:“學生正在教授西山弟子八股,學生萬死,一直沒有成就……”
“噢。”方繼藩才想起來:“我竟忘了,原來你們也在教授人讀書啊,現在西山諸生,功課如何了啊?”
江臣道:“稟恩師,學生二人奉恩師之命,每日讓諸生作八股,一日一篇,至今已有一年多功夫了,他們所作的八股,有五百篇之巨,諸生還算勤奮,有些長進。”
方繼藩便道:“來年春闈,若是他們考不中,就唯你們二人是問。”
“是,是。”
劉文善和江臣嚇的臉色鐵青。
恩師對待弟子們,曆來是嚴厲的,有時脾氣不好,打罵也是家常便飯的事,他們對恩師又敬又畏。
尤其是江臣,一直都落後,早已羞的麵帶慚愧之色,心裏想,這一次,定不會教恩師失望,否則,真的沒有麵目,做恩師的弟子了。
方繼藩便戚景通道:“還有你……”
今日心情格外煩躁,想到親愛的徒弟徐經走了,很難受,難免想要找幾個門生發泄,可一看戚景通,腦子裏便浮現出了戚繼光,那可是赫赫有名的民族大英雄,也罷,方繼藩搖搖頭:“你好好跟你的徐師兄學一學。”
方才方繼藩對江臣二人的喝罵,不啻是殺雞嚇猴,戚景通很幸運,他是猴子,而不是雞,他忙道:“是,是,謹遵恩師教誨。”
…………
次日拂曉。
一艘艘的艦船開始駛離津港。
一座座的艦船,滿載著補給和貨物,徐經依舊還站在人間渣滓王不仕號的甲板上,他頭戴梁冠,穿欽賜飛魚服,身披猩紅披風,腰配欽賜繡春刀,長身佇立,眺望著際。
在海外,前途難料,為了震懾整個船隊,徐經所配之物,俱為宮中欽賜,船隊中任何人,都可以先斬後奏,所代表的,乃是如皇帝親臨的絕對權威!
他按刀而立,站在他身後,是已成為了衛指揮使的楊雄。
楊雄歎了口氣:“此次出海,將更加深入,卻不知能不能活著回來。”
徐經沉默不言。
“即便活著,幾年才能回來呢?”楊雄心情低落,滿是感慨:“一年、兩年,還是三年?徐大使,您……能給個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