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劉健的恭維,弘治皇帝麵帶喜色,頷首點頭道:“來人,將太子和繼藩招來。”
說罷,弘治皇帝坐下,顯得精神奕奕。
隻是觸碰到了張皇後的目光,卻又不禁有些氣短。
早知如此,當著劉健等人的麵,還是讓張皇後回避為好。
張皇後麵帶笑容,雙眸中顯得平和。
隻是張皇後的心裏會怎麼想,依著弘治皇帝對她的了解,卻可能未必如她的臉色這般了。
弘治皇帝感慨道:“百姓無外乎,就是衣食住行而已。有了飯吃,有了衣穿,朕還聽說,現在西山的馬車,賣的火熱,富戶家裏養著馬車代步,哪怕是尋常百姓,隻需繳了幾個錢,便可乘坐公共的馬車。可眼下,住的問題,似乎想要解決,暫時還遙遙無期,不過這衣,卻是不可怠慢了。”
弘治皇帝頓了頓,又接著道:“朕一直在想,該如何解決呢?有時,越想越糊塗,一件小小的衣衫,對於朕和諸卿而言,並非是難事,可對於尋常百信,卻是千難萬難哪。”
劉健也忍不住感慨:“天下子民萬萬,一人一件衣衫,便是萬萬件衣衫,要讓一人能穿衣容易,可讓萬萬人穿衣,卻是不易。”
弘治皇帝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這萬萬人,固然使大明的國力強盛,成為天朝上國,可要知他們的冷暖和飽餓,卻又是千難萬難。
所謂治大國如烹小鮮,此誠不欺朕也。
半響後,他微笑道:“至少可讓京師百姓過個好冬天吧。”
他沒有指望明年、後年,十年之後,京師的百姓可以穿暖和,但是至少,今年……卻有這樣的運氣。
劉健等人也微笑,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此時,劉健卻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道:“是了,陛下,此次賜王守仁公爵,卻不知應當賜予什麼名號?禮部那裏擬定了幾個,還望陛下拿個主意。”
“噢。”弘治皇帝淡淡道:“禮部的奏疏,朕已看過了,不過禮部的幾個待選,朕都覺得不美,朕思來想去,就敕其為過瀚國公罷。”
“韓國公?”劉健有些不解。
他尷尬的道:“王守仁原籍乃是浙江餘姚,和韓地,毫無瓜葛……這……”
弘治皇帝微笑道:“朕說的乃是瀚海之瀚。”
瀚海……
劉健等人,熟讀經史典籍,頓時便有了印象。
所謂的瀚海,乃是大漠極北之地,在後世,還有一個響當當的稱呼,即貝加爾湖。當然,到了唐朝,人們則將瀚海指為蒙古高原大沙漠以北及其迤西中至西域區域的泛稱。
等到了蒙元時,則將其視為西域沙漠。
而到了如今,則多視作是戈壁沙漠。
經過曆史的變遷,這瀚海二字,本質上是和霍去病殺入大漠,封狼居胥有關,據傳霍去病深入大漠,連戰連勝,在狼居胥山舉行了祭天封禮,此後又繼續深入,在姑衍山舉行了祭地禪禮,兵鋒一直逼至瀚海。
居然以瀚為名……這……想來是陛下對王守仁有更大的期許吧。
劉健心念轉過,沒有過多猶豫,便道:“臣明白了。”
正說著,外頭傳來了腳步聲。
透過清澈的落地玻璃窗,弘治皇帝看到方繼藩和太子二人正並肩而來。
二人入殿,都是一臉疲倦的樣子。
尤其是朱厚照,膚色泛白,畢竟在作坊裏‘蒸桑拿’有點多了,麵上皮膚,白皙得嚇人,竟是一臉疲憊和虛弱之狀。
弘治皇帝皺眉。
張皇後眼睛卻是亮了。
二人行禮。
弘治皇帝不由板著臉,朝朱厚照道:“太子何故如此虛弱?”
朱厚照實話實說:“織布呀。”
弘治皇帝的臉,瞬間就紅了。
他居然說的出口。
張皇後頓時心疼了起來,不過……當著劉健等人的麵,張皇後卻是不露聲色,平時百官都猜忌張皇後是妒婦,張皇後自然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讓他們坐實了。
方繼藩笑吟吟的道:“陛下……”
“好了,繼藩,你不必為太子辯解,朕自是知道這一次,你們二人,算是勞苦功高,朕和太子有賭約,此次便算是太子勝了吧。”
朱厚照這才樂了起來,唇角勾起了歡快的弧度。
張皇後溫柔一笑,心裏卻不禁想,太子是不是有時候像成化先帝呢,怎麼瞧著,傻乎乎的,這哪裏是賭約啊,分明是圈套,就等著你和方繼藩上杆子送銀子呢。
弘治皇帝道:“朕聽說,布匹的價格,當真是腰斬了。”
“何止腰斬。”朱厚照得意道:“照著這趨勢,隻怕還要再降下去。”
弘治皇帝撫案,心裏卻是倒吸一口涼氣,這兩個家夥,倒是夠狠的,到底偷偷花了多少銀子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