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3)

秀蓮說著,順便從鍋裏鏟起幾個油渣子倒在鍋台上:“燒手!等冷了再拿!”勇兒一邊嚼著油渣子,一邊用他那雙大眼睛看史正仁。史正仁坐在靠牆的一條木凳子上,又順手拿過一根扁擔和一根鋤把來並排著斜靠在牆上作為靠背,他坐在這張自製的臨時椅上,背和頭靠著扁擔和鋤把,覺得十分舒適。他斜乜著眼睛看著秀蓮那嫻熟的一舉一動,剛才和懷誌談話時的不快被一掃而空。他此時的心中有一種滿足感,因為他最清楚,眼前這個穿一件滾邊淡藍花衣服的女人,不但做事幹練,而且身材特好,他至今還在想當時自己怎麼那麼容易就把她搞定了的,而且在陪自己睡覺的時候是那麼的讓他難忘。同時,他也有一點始終沒有搞懂,為什麼這麼漂亮又能幹的一個女人,竟會嫁給一個窩窩囊囊的陳長生做老婆,難道就僅僅是因為陳長生那時當過幾天兵,又是一個共產黨員的緣故?史正仁嗅嗅那沁人心脾的充溢著豬油分子的香味,又打量一眼這間屋子。這是一間穿木結構的古老房子,是很大一套院子中的一間,估計至少也該有百十年的曆史了,柱頭足有一尺五寸過心,開間、進深都很寬敞。這是土改時,長生爸作為佃農從一個地主家分來的房子。陳長生住進這間屋後,從中間隔了一道牆,這樣,本來隻是一間的屋就成了兩間,外邊做灶房,裏邊睡覺放東西。屋裏的陳設很簡單,也很零亂,顯得很不整潔,但史正仁知道,就是這間不夠整潔的房子的主人,在待人接物上卻是很大方的,一旦有個客人什麼的,飯碗裏從來都是極其豐富的,也正因為這樣,所以她家幾乎年年是斷炊最早,吃貸糧最多的,這也是眾所周知的事。史正仁發現勇兒在老遠看他,他也仔細打量起這個娃兒來:窄窄的額頭,小小的鼻蛋,一雙很大的眼睛,他總覺得這個娃兒不像群眾輿論的那樣——像自己。他想:我史正仁額寬頂平,兩耳垂肩,鼻直口方,而這小家夥卻全沒有一副當官的長相……因為史正仁和王秀蓮的事也算是出了名的,這時又正是開玩笑的好機會,史正仁哪裏肯放過:

“勇兒,來爸爸抱你!”

勇兒一笑,轉身跑了,王秀蓮則臉一熱,她本能地朝門外看了一眼:“你個死不要臉的,好意思得?還盡說那些不要臉的話。”她轉身到屋裏去拿掛麵。

史正仁一陣大笑:“是我不要臉,因為我把臉放你臉上了。

但是,你怎麼竟依我了,還乖得不行,哈哈哈哈——”

史正仁還要說什麼,忽然,他覺得門上一黑,忙轉身一看,原來是陳長生回來了。

陳長生一見史正仁,忙賠著笑臉說:“請坐,快請坐,史書記!”

“我這不是坐著的嗎?”史正仁笑著說。這笑不是對陳長生的笑,而是先前的餘笑。

“趁天還沒黑,快去挑幾擔水回來!”秀蓮安排陳長生。陳長生也不說什麼,又和史正仁說了幾句話,挑水去了。

陳長生挑水回來,正坐下想和史正仁說話,秀蓮忙又說:

“快往灶孔裏添把柴,你沒看見鍋裏老是煮不起來嘛!”陳長生隻好邊燒鍋邊和史正仁說著話。

“史書記,這一向來,我給你記的都是全勤滿分。”陳長生說。

“唔!”史正仁很不在意地應了一聲,慢悠悠地吸了一口雪茄,同時又遠遠地丟給陳長生一支,長生連忙雙手去接,沒有接住,那煙在陳長生手背上一碰,正好掉在灶灰裏,陳長生撿起來,抖了灰,從灶膛裏夾出一個柴火來點著了抽起來。

“你在記工分中發現一些什麼問題沒有。”史正仁問。

“一切倒都還很好,沒有什麼問題。”長生說。

“這就不對了,我們搞工作,就是要善於發現問題才對,就比如你記工分吧!難道你就沒有注意到這裏麵的問題?”史正仁故意不把話說明白。

“史書記——”陳長生正要說話,秀蓮忙說:“吃了飯再說!”說著,她端了一碗麵條放在史正仁麵前。這是一個頭形缽碗,料子不是很細,碗外邊雖然也藍藍地染上了兩條線,線當中還夾著幾朵花,但還是掩蓋不住它那由於材質差而引起的表層麻癩般的醜陋斑點。碗口不太圓,碗裏的寬刀麵條白似雪,薄如紙,堆成了一個小山丘,汩汩油湯從碗邊溢出,香味撲鼻。

王秀蓮又給兒子勇兒舀了一小碗,拉來一條板凳,把碗往板凳上一放,勇兒吃去了。她又拿了一個碗,這個碗要比勇兒端的碗稍大一些,稀稀地舀了不滿一碗放在桌上,叫陳長生去吃。大概是陳長生回來的不是時候吧!秀蓮自己沒有了,但她沒有絲毫的怨氣,仍是嘻嘻哈哈,好像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同時也像是慣了的一樣。當然,這也是她從娘肚子裏帶來的那份待人非常熱情的秉性。

史正仁望著這座小山丘似的一碗麵,笑也不是,吃也不是,捏著筷子卻不知從哪裏下手。他看看碗裏的麵,想想王秀蓮,覺得這個婆娘做事情和她的身材相比也太不相稱了,她的身子是那樣的瘦小,白淨的皮膚下麵,脂肪並不豐腴,但身材卻是十分的勻稱和苗條,一對圓圓的乳房出奇地豐滿,在高高挺起的同時還微微有些上翹。一想起王秀蓮那苗條動人的身材,他又想起了他和王秀蓮在一起的很多事,同時也就想起了王秀蓮的那些笑影、眼睛、牙齒以及全身。他突然覺得這碗高高突起的麵條,就如同王秀蓮那對白淨而豐滿的乳房一樣,讓人滿足,讓人感到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