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概是頭天走得太累了的緣故,春英一覺醒來,太陽已經照上了窗欞,她叫一聲糟糕,忙起床洗漱完畢。吃過早飯,她扛起鋤頭正準備去隊上幹活,哥哥史正仁叫住了她,要她先彙報一下這次的學習情況,並且說有些問題還要和她商談商談,春英隻好回來。
春英先簡單地向哥哥史正仁講了一下這次開會、學習的情況,接著便問起她走後大隊的情況,特別是通訊報道上的一些事情,她問得很多很細。史正仁感到是對妹妹進行教育的時候了,便滔滔不絕地說開了:
“……我們大隊的階級鬥爭可複雜了,從你走後,又特別是我在地區開先代會期間,牛鬼蛇神猖獗,別的暫不說,就說你們的通訊報道工作吧!尹懷誌受人利用,立場不堅定,從我走後到現在,他沒有寫過一份報道……”
“啊!他沒寫過一份報道?”春英不覺一驚,她覺得懷誌也太過分了些,即使對哥哥或是什麼問題有看法,也不該這樣來對待工作啊,再說,這麼長的時間了,總不可能就會一件好人好事也沒有啊!
“是啊!你說他是不是自討苦吃,說老實話,從你們回來到現在,我史正仁在大隊小隊裏有什麼虧待了你們的,又讓你們做了多少重活路,工分還不是照樣在拿,知識嘛,學了就應該拿來為人民服務嘛!他卻要以知識自居,尾巴翹得老高。我已經考慮過了,等你回來以後,準備撤銷他的一切職務……”
“哥,我覺得你對懷誌是有偏見的,這很不好。再說,你這樣做妥嗎?對人,應該是以教育為主嘛!可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呀!”春英說。
“這還用你說,我對他不但教育過,而且可以說還是耐心幫助過的。”接著,史正仁把他幾次找懷誌談話和如何讓他去學習的情況向春英詳細說了一遍,裏麵不光有語言文字上的加工,而且可以說還有對事實的歪曲,把個春英給說得二心不定了。
停了停,史正仁又說:“不過就是撤掉他的通訊組長職務,團支部副書記嘛,我還是準備讓他幹著,這,你看如何?”
“……總之,我現在總認為你憑這些就撤掉他的職務是很不對的。”春英對史正仁的話開始懷疑了,她不相信懷誌變得這樣快,她也不相信懷誌會變成這樣的人。
“現在,你的任務就是在大隊裏培訓骨幹通訊員,選那些有發展前途的人集中精力加緊培訓。”史正仁給春英布置了任務。
春英心裏很是悶悶不樂的,她覺得自己一定要找懷誌好好談談,前次寄給懷誌的信也不知他收到沒有。再說,他們總不能就這樣算了嘛?難道愛情的建立如十月懷胎一樣的難,而愛情的破滅也就真如一朝分娩那麼快嗎?不,絕對不能這樣。況且,哥哥也不一定就是全對的,矛盾嘛,總是來自雙方的,一個巴掌是拍不響的。但她又有些懷疑了,要是真像哥哥說的那樣的話,那就是懷誌的不對了。可是,懷誌也曾經說過哥哥的不是呀!要真像懷誌說的那樣,那哥哥就是一個十足的壞人。
大概是愛情的魔力吧,想來想去,她總覺得懷誌的話要正確些,況且,懷誌講的還是一種社會現狀,並不是完全針對著某一個個人的,就憑這一點,應該說還是十分客觀的才對。再說,對於懷誌的為人,春英是十分清楚的,他從來就是不愛說謊的,特別是在談到別人時,不論是優點缺點他從來不會亂說一通。
春英也想到了哥哥的一些使自己看不慣的行為,也曾聽見有些社員在背後說他的不是。她越想越不對勁兒,越是想到哥哥的壞處,也就越想到了懷誌的好處,同時也就越想到了懷誌目前的可怕處境,也就越是堅定了她那馬上就想見到懷誌的決心。
春英估計到了懷誌可能不在家,但她還是朝懷誌的家走去,同時還特地帶上了她在城裏為懷誌買的《小提琴演奏法》和兩套琴弦。果然不出她所料,出來迎接她的是懷誌的母親。老人家的行動很不便利,粗獷而瘦削不堪的臉上布滿了皺紋。她一見春英來到,簡直不知道如何是好,眼前是多麼好的一位姑娘啊,眉清目秀,白皙、細嫩的皮膚,水靈靈的眼睛,顯出她的活潑可愛,落落大方的舉止表露出她的溫柔與體貼,微笑的麵孔體現了她的穩重,但頭上紮起的兩條辮子和飄在前額的劉海則標誌著她還帶有幾分孩子氣。春英一見到懷誌母親,遠遠地就叫了一聲:“伯母好!”“好,很好,姑娘,快來請坐。”懷誌母親一連聲地應著,接著又是抬凳子、又是倒開水地忙個不停。
春英忙叫老人家不要這樣,說是隨便些,自己來就是了。懷誌母親把對兒子的關懷,對春英姑娘的愛,都傾注到她對後生晚輩所做的這些看起來微不足道事情的實際行動中去了。當懷誌母親還要去給春英煮飯的時候,春英執意不肯,說是才吃過飯。
但好像這樣做是農村家戶人家的普通禮節似的,更何況眼前坐的又是春英,所以老人家更是鄭重其事,執意要去。春英再三不讓她去煮飯,並且站起來,說要真去煮飯,她就要走了時,老人家才勉強算了。懷誌母親說懷誌可能很快就會回來的。於是,這一老一少就開始談起一些無關緊要的家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