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遇春說:“同誌們懷著一腔正義,去查清和趙錫成犯罪團夥有關的人和事,有點差池是可以理解的。‘12·6’銀行搶劫案,犯罪嫌疑人來自四海,就說四海是犯罪的溫床。其實,‘12·6’大案的發生,有它廣泛的社會基礎。我們不能頭疼醫頭,腳疼醫腳。四海商場,有四層樓房兩萬多平方米的營業麵積,有商戶一千多家。按每戶平均兩個人計算,就有近三千人,天天在這個擁擠的空間裏活動。這些人,大都思想活躍,遵紀守法。這眾多的人中,既有我們這個城市經濟建設的生力軍,也有以身試法的趙錫成。怎麼說呢?正如四海商場一個南方商戶說的那樣,有錢不花,賺錢幹啥?有身體不用,要身體幹啥?我想說的是,這幾千飲食男女的婚姻家庭戀愛,這個富裕群體的業餘生活,要不要關注關懷?要不要幹涉引導?誰去做這項工作?成本加在誰身上?不是說沒人做這個工作,就可以成為去搶劫銀行的理由。我想指出的是,當趙錫成一家人生意沒有做好,先後都基本上離開四海之後,四海的管理層注意了沒有?引起警惕沒有?這些人到哪兒去了?四海的人,沒一個能說清楚。但同樣的道理,四海商場也沒有這個責任和義務。沒人給他們明示,自己也沒這個境界,即便想到也做不到。這,就是缺失,就是功能的缺失。我們工商部門,每月從商戶那裏收管理費,我們的稅務部門,每月從商戶那裏催繳大把稅金。但我們工青婦組織,過問過商界王老五現象嗎?關心過四海商場‘五姐妹’的婦科病嗎?”
小禮堂裏鴉雀無聲,人人都靜靜地傾聽。唯有李佑如坐針氈,他剛出去,就又進來了。他感覺到,閃遇春的發言,是公安係統的一個大事件。他進入自己的辦公室,好長時間沒有出來。他苦思冥想不得要領,閃遇春一夜蛻變,怎麼就小泥鰍成了大蛟龍!難道在他的背後,還有比鄭硯池能量還大的人物?山外青山樓外樓,想想叫人疑惑憂心。
閃遇春說:“有個說法,叫一俊遮百醜。還有個說法,不能因事廢人。工作組的文字資料,隻列舉了四海商場負麵的東西,卻忽略了閃爍著人性光芒的正麵總結。去年南方的水災之後,四海商場的商戶,共有三千零四十六人捐款捐物。其中捐款五十萬元,捐衣三千一百二十五件。有個叫高富有的商戶,靠拾荒致富,入駐四海經商後發了大財。他除了捐出一萬現金,還買了十套架子車,並托運到災區。他說,農民不需要花言巧語,要生產工具。而被認為是社會垃圾,甚至被有些人歧視為殘花敗柳的五個女商人,捐出了多少錢呢?據不完全了解,十二萬!一個四海商場,每年上繳的工商稅費,和上繳政府財政的利潤是多少呢?據有關人士說,是我們中部地區的兩個普通縣的總和。”
說到這裏,閃遇春趁喝水的工夫,抬頭往李佑的座位上看,空空的,局座沒有回歸。他心頭掠過幾絲不安,但他明白自己已騎虎難下。不算其他了,為了此刻全場的期待,他這個讓李佑看走眼的警校生,應該給大家一個完整的發言。
閃遇春說:“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好的動機壞的結果,這種事屢見不鮮。我不是掃領導的興,也不是和工作組唱對台戲。實事求是地講,我們連篇累牘的情況報告,把四海商場弄得亂糟糟的。我必須強調說,我的發言不涉及任何人和事。我跟大家講明一點,在我搜集過濾‘12·6’大案的偵破線索時,實際上,我也對四海商場,作了比較深入細致的調查研究。截至到昨天為止,我和商戶當麵談話有二十六人,和他們管理層談話的有五人。有三百一十二家商戶放棄押金,撤攤位去了其他商場經營。有七十二家臨時歇業觀望風聲,有六十家轉投京津一帶經商。如果說,打擊犯罪是梳理正常的經營秩序,那麼,擠壓商戶,則是釜底抽薪。”
“當前,全國都在呼喚優化投資環境。這一點,稅務部門要比我們公安部門做得好。他們也有一個報告剛剛出台,指導思想明確,服務對象突出。比如,他們也有倡議,主張學習南方經驗,減少工商稅費,英雄不問出處,原罪不究,多些人性化,少些政治化。對一些非要弄清楚其背景不可的商戶,也要依法保護他人的隱私,保守四海的商業秘密。截至目前,四海商場基本被翻了個底朝天。老總的官場來曆,商戶總數,稅利情況,經營品種,進貨渠道……站在四海的角度看,她競爭的對手,對她知根知底,摸清了四海的命門。一槍就可以擊中她。這多麼不公平啊!應該說,保守商業秘密和保護商戶隱私,一樣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