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8章(2 / 3)

視在同一個水平上。接著他伸出寬大的嚇人的雙手,堵住他的嘴巴、他的耳朵。(我是一個聾啞人。)尼克痛苦地把臉扭到一邊,(誰他媽理你!)魯迪打了他一嘴巴。尼克摔倒在地。他的嘴張開著,無聲的眼淚順著眼角開始流淌。他不想同這個可怕的大塊頭、禿驢呆在這裏。他不聾不啞,因此這是一種殘忍的玩笑。魯迪輕輕地把他拉起來並領他到了桌子旁。那裏有一張白紙。魯迪指了指那張紙,又指了指尼克。尼克看了看紙,又看了看魯迪,然後擺擺頭。魯迪點點頭並且接著又指了指那張白紙。他削好一枝鉛筆遞給尼克。尼克把它放下,好像燙手一樣。他搖搖頭。魯迪指著鉛筆,然後指著尼克,又指著那張紙。尼克搖了搖頭。魯迪又打了他一嘴巴。更多的淚水在流淌。那張猙獰的臉隻帶著一種可怕的耐性看著他。魯迪又一次指著那張紙,指著那枝鉛筆,指著尼克。尼克把筆攥在拳頭裏,寫下了幾個字,這幾個字是他認識的,是從那沾滿蜘蛛網和鏽蝕的思維大腦的機製中苦思冥想出來的。他寫道:媽的,安德羅斯,操你媽!隨後,他把鉛筆一折兩節,繃著臉,挑戰似地看著魯迪。但魯迪卻笑了,突然他越過桌子,把尼克的頭緊緊地捧在他那雙堅硬的、結滿老繭的手中。他的手溫暖而柔和。尼克記不得最後一次受到這種愛的撫摸是什麼時候了。他的媽媽曾這樣撫摸過他。魯迪的手從尼克的臉上鬆開。他撿起帶筆頭的那半截鉛筆。他把紙翻到空白一麵,用筆頭叩著白紙空間,然後又叩一下尼克。他做了一遍,一遍又一遍。最後,尼克明白了。(你就是這張白紙。)尼克開始哭泣了。魯迪又待了6年。..那就是我學會讀書和寫字的地方。一位名叫魯迪.斯帕克曼的男人開始幫助我。同他在一起我是非常幸運的。1989年,孤兒院解散了。他們盡其所能把許多孩子都進行了安置,隻有我不屬於他們當中的一員。他們說,過一段時間,我可以同某個家族取得聯係並且國家將為他們收留我而向他們付費。我想找魯迪,可魯迪在非洲,正在為和平隊工作。所以,我逃跑了。我那時16歲了,我認為他們不會太賣力去找我。我想,隻要我不惹什麼麻煩,我就會一切順利,直到今天,我一直不錯。我曾經一度上過高中函授課程,因為魯迪總是講教育是最重要的。當我安頓下來一段時間時,我就打算進行全國高中學曆考試。我不久就會通過的,我喜歡上學。也許有一天我會去上大學。我知道這聽起來很離奇,像我這樣一個聾啞人還想上大學,可是我並不認為這是不可能的。好了,這就是我的情況。昨天上午大約7點半鍾,貝克走了進來,當時尼克正在倒垃圾筐。這位司法官看上去好多了。"感覺怎麼樣?"尼克寫道。"非常好,我一直燒到半夜。這是我從小到大燒得最厲害的一次。阿斯匹林看來不起作用。珍妮想請醫生來,但是到了12點半鍾,燒剛好退了。隨後我像木頭一樣沉睡過去。你怎麼樣?"尼克用大拇指與食指做了一個圈的動作表示OK。"我們的客人怎麼樣?"尼克像啞劇演員一樣急促不清地張合了好幾次嘴。看起來很憤怒。他做出了對看不見的柵欄進行撞擊的姿勢。貝克扭過頭笑了,然後打了幾個噴嚏。"你應該去看電視,"他說,"你不是說要盡力把你的生活情況寫下來嗎?你寫了嗎?"尼克點點頭並遞出了一筆一劃寫出來的兩張紙。這位司法官坐下來,認真仔細地看了一遍,看完時,他久久地凝視著尼克,他的眼神有著深深的穿透力,弄得尼克一時不好意思,很不自在地盯著腳看。他再抬頭看時,貝克說:"你從16歲起就一直靠著自己生活嗎?有6年了嗎?"尼克點了點頭。"你真的把所有的高中課程都念完了嗎?"尼克在一張便箋紙上寫了一會兒。"因為我很晚才學會讀書寫字,所以,我落後很長的距離。孤兒院關閉的時候,我剛剛開始趕上。我從那裏得了6個高中學分,後來又從芝加哥的拉塞爾那裏得了6個學分。我還需要再得到4個學分。""你還需要上哪些課程?"貝克問道,然後轉過頭大聲叫道:"你們那兒給我閉嘴!等我他媽病好了你們才能吃到烤餅喝到咖啡1尼克寫道:"幾何、高等數學、兩年的外語,這些都是大學的要求。""一門外語,你是說像法語、德語、西班牙語那樣的外語嗎?"尼克點點頭。貝克笑著並搖搖他的頭。"別吹了,一個聾啞人要學講外語。對你來說,什麼都沒有,孩子。這一點你是知道的。"尼克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那麼為什麼你一直到處流浪呢?"尼克寫道:"我還未成年時,我不敢在一個地方待的時間太長。我害怕他們會把我安置到另一家別的什麼孤兒院裏。當我長大了,想找一份穩定的工作時,時局又變得很糟糕。好像說是..但是由於我耳朵聾,我聽不見(哈..哈)。""大部分地方你都會白跑一趟,"貝克說,"在艱難的歲月裏,人情味不是那麼容易表露出來的,尼克。至於穩定的工作,我也許能夠在這兒給你安排個什麼事兒幹,除非那些家夥讓你徹底地對碩尤和阿肯色感到失望。不過..我們不都是那樣的。"尼克點點頭表示明白了。"你的牙怎麼樣?這一下你挨得可不輕埃"尼克聳聳肩。"那些止痛片吃了嗎?"尼克伸出兩個指頭。"嗯,好吧,我要對那些家夥做一些文案工作。你繼續忙你的事情吧。我們晚些時候再談。"索姆斯醫生,就是開車幾乎撞著尼克的那個人,當天上午大約9點30分來了。他大概60歲左右,一頭亂糟糟的白發,一副像長有嗉子似的雞脖子,兩隻藍眼睛炯炯有神。"大個子約翰對我說你懂唇語,"他說,"他還說他想給你找一份有錢賺的事情幹,所以我想最好確定一下你不會死在他的手上。請把你的襯衣脫下。"尼克解開了他那件藍色的工作襯衣,把它脫了下來。"天哪,好好給他查一查,"貝克說。索姆斯一邊查看著尼克一邊平淡地說:"各個部位都在運轉,一切良好。小夥子,你左胸乳投差一點沒了。"他指著剛好在奶頭上方的一塊月芽形痂。尼克的肚子和胸廓看上去就像加拿大的日出。索姆斯對它進行了觸動和按摸並且仔細地查看了他的眼睛瞳孔。最後,他檢查了尼克殘留的前齒。這是他目前唯一真正受過傷害的地方,而這種傷痕是顯眼的。他說:"這一定鑽心地疼吧。"尼克悲哀地點點頭。"你的這些牙都留不住了,"索姆斯接著說。"你.."他接連打了三個噴嚏。"對不起。"他開始把工具放回黑包裏,"小夥子,預後情況良好,這種預測不包括去紮克小酒館會出現閃電或跳閘。你的講話障礙是天生的還是由於失聰而引起的呢。"尼克寫道:"天生的缺陷。"索姆斯點點頭。"實在不好意思。想開一點,感謝上帝吧,他沒有決定讓你的腦海成為一片漿糊。請把襯衣穿好。"尼克穿好襯衣。他喜歡索姆斯,因為索姆斯和魯迪是一樣的人。索姆斯說:"我會讓他們在藥房再給你配一些止痛藥。讓富翁掏錢吧1"嘿,嘿,怎麼說的。"約翰.貝克說。索姆斯繼續說:"他可是存了不少錢。"他又打了個噴嚏,用手擦了擦鼻子,接著在包裏翻找,掏出一副聽診器。貝克笑著說:"老伯,你要小心一些,不然我以酗酒和妨害公務罪把你銬起來。"索姆斯說:"是,是,是。總有一天你的嘴張的太大了你會直接掉進去的。約翰,把襯衣脫下來,讓我看看你的奶子是不是還像過去那麼大。""脫下我的襯衣?為什麼?""因為你老婆叫我給你查一查,就為這個。她認為你病了,她可不想讓你病情加重,天知道為什麼。如果你完了,她和我就不必偷偷摸摸地來了,我不知跟她說了多少次,來吧,約翰。把皮膚露出來。""隻是感冒了",貝克說著,不情願地解開襯衣扣子。"今天早上我感覺很好。說真的,安布瓦茲,你好像比我強不了哪去。""大夫說了算,不是你說了算。"當貝克脫下襯衣時,索姆斯把臉扭向尼克說道,"不過,你要知道,感冒傳染起來是很有趣的。萊思羅普太太病倒了。裏奇一家和貝克那些家夥幾乎都咳嗽得很厲害,甚至住在那裏的比利.沃納也在一個勁兒地咳嗽。"貝克慢慢地脫下內衣。"好了,我告訴你一些什麼呢?"索姆斯問道,"瞧這對大奶子,跟娘兒們的差不多,連我這樣的糟老頭看了也會起性的。"聽診器剛一挨著貝克的胸,他便一把握住了它。"天呢,這麼涼!你幹什麼呢,把它放得冰涼冰涼?""吸氣,"索姆斯說道,皺起了眉頭,"現在呼氣。"貝克的呼氣變成微弱的咳嗽。索姆斯對司法官胸前背後查了很長時間,最後他放下聽診器用壓舌板察看了貝克的喉嚨。看完後,他把壓舌板折成兩節丟進了廢紙筐。"怎麼了?"貝克說。索姆斯用右手指按了按貝克頜下脖頸的皮肉。貝克痛得往後縮了一下。"我不必問疼不疼,約翰,你回家去,躺在床上,這不是醫囑,而是命令。"索姆斯說。司法官眨巴眨巴眼睛。他平靜地說:"安布瓦茲,得了吧。你知道,我不能那樣做,我還有3個犯人今天下午必須押解到卡姆登。昨天晚上,我把這個小夥子留下同那些犯人在一起,但我是不得已這麼幹的,我不會再這樣做了。他是個啞巴。昨天晚上如果我思維正常的話,我是不會同意的。""約翰,你別管他們。現在是你自己有問題。這是某種呼吸傳染病,一種真正通過講話傳播的疾病,接下來是發燒。約翰,你的呼吸器官有毛病,恕我直言,對於你這種身上的肉長得過多的男人來說,這不是鬧著玩的。上床去吧。如果你明天早上仍然感覺沒什麼問題的話,那麼再來處理這些犯人。最好是叫州巡警把他們帶走。"貝克帶有歉意地看著尼克。他說:"你知道,我就是感覺有點氣不夠喘。也許休息一下就.."尼克寫道:"回家去躺下。我會盡心盡力的。此外,我必須掙足了錢買藥。""沒有人是為你這樣的工作狂去賣力的,"索姆斯說著並咯咯地笑了。貝克拿起上麵寫有尼克簡曆的兩頁紙。"我可以帶回家給珍妮看嗎?尼克,她對你真的很喜歡。"尼克在信箋上匆忙地寫下:"當然可以啦。她人非常好。""都是一類的人,"貝克說。他在係襯衣扣子時歎了一口氣。"這次發燒又是來勢洶洶。你認為我抗得住嗎?"索姆斯一邊扣他的包一邊說:"服用阿斯匹林。這種病是我最討厭的腺傳染玻"貝克說:"在桌子底部抽屜裏有一個香煙盒,裏麵是少量備用現金。你可以到外麵吃午飯,順便把你的藥買回來。那幫家夥比無賴還要無賴。他們不會有事的。你拿走多少錢隻要打個條就行了。我要同州巡警聯係,到今天下午晚些時候,你就會擺脫他們了。"尼克做了一個OK的手勢。貝克莊重地說:"有急事你要及時找我,珍妮說沒問題,你自己要細心。"尼克點點頭。珍妮.貝克昨天晚上6點鍾左右過來時,帶著用盤子蓋著的晚飯和一盒牛奶。尼克說道,"非常感謝。你丈夫怎麼樣了?"她笑了,她是一個滿頭栗色棕發的小巧女人,得體地穿著花格襯衣和褪色的牛仔褲。"他想親自來,可我告訴他不行。今天下午他燒發得很高,把我嚇壞了。不過今天晚上差不多退了。我認為這得怪州巡警。約翰不衝著州巡警大發一頓脾氣是不會真正痛快的。"尼克好奇地望著她。"他們告訴他要到明天上午9點才能派人來押送罪犯,請病假的人特別多,有20多個人不在位,當班的也在忙著送人去卡姆登或派恩布拉夫斯的醫院,附近這種病正流行。索姆斯嘴上說沒什麼,其實他也很擔心。"她自己看上去也是很著急的。接著她從胸部口袋裏掏出兩頁折起來的便箋紙。"這真是一個感人的事故。"她平靜地說,並把那兩頁紙還給他。"你是我曾聽到過的最不幸的人。我認為,你戰勝殘疾的精神令人欽佩。我必須對我兄弟的事情再一次向你道歉。"尼克十分窘迫,隻能聳聳肩。"我希望你會繼續留在碩尤,"她說著,同時站起身來。"我丈夫喜歡你,我也喜歡你。一定要當心裏麵的那些人。""我會的,"尼克寫道,"請轉告司法官,我希望他康複。""我會把你的祝願轉告他的。"她走了。尼克斷斷續續地睡了一夜,不時起來去查看那3間牢房。他們算不上亡命之徒,不到10點鍾,他們全都睡著了。鎮上的兩個人進來查看,看到尼克沒事便放下心來。而尼克注意到他們兩個似乎都得了感冒。他做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夢。醒來時所能記住的就是他好像一直穿行在無邊無際的青玉米地裏,在尋找什麼東西而且驚恐地害怕別的什麼東西,這東西似乎在尾隨著他。今天早上,他早早地起來,把監獄後麵仔細地打掃了一遍,沒有理睬比利.沃納和邁克.奇爾德雷斯。正要出門時,比利緊隨著喊住他:"雷就要回來了,你知道嗎?他要抓著你,恐怕你不僅又聾又啞,還得變瞎1尼克已經轉過了身,比利的話他大多沒有看到。他回到辦公室,拿起一本過期的《時代》雜誌看了起來。他把腳翹在桌子上思索著,決定在司法官回來時最好把麻煩都排除掉。到了8點鍾,他忐忑不安,極想知道,貝克司法官夜裏是否又舊病複發了。尼克迄今一直期待著他,準備等州巡警來時把監獄裏的那3個犯人轉送到州裏。另外,尼克的肚子一直咕轆轆地不舒服。路邊車站上沒有一個人露麵。他望著電話機,與其說懷有渴望之心,倒不如說抱有厭惡之情。他十分愛好科幻小說,經常到舊書庫積滿灰塵的過期刊物書架上用毛兒八分錢收集散開線的手裝本。他不止一次發現自己在想,如果有一天科幻小說中預示的那種電話顯示屏最終能變成實際使用的話,那麼對於世界上的聾啞人來說將是多麼的歡快。到了9點15分,他真的耐不住了。他走到各牢房的門前並往裏望了望。比利和邁克都站在各自牢房門邊上。他們倆一直在用鞋子使勁敲打欄杆。文斯.霍根還躺著。當尼克來到門前時,他隻是回了一下頭,凝視著尼克。霍根的臉色蒼白,隻有兩腮帶有潮紅,雙眼下麵出現暗斑。他的前額不斷地冒出汗珠。尼克碰到了他這種冷漠的,仇恨的凝視並意識到這家夥病了。他的不安也隨之加重了。"嘿,啞巴,給我們弄點早點怎麼樣?"邁克衝著他喊叫,"老東西文斯看來可能需要醫生了。告密者不同意,是吧,比利?"比利不想開玩笑。"對不起,先生,先前我喊過你。文斯他病了,就這些。他需要醫生。"尼克點點頭,他尋思著下一步應該怎麼辦。他俯在桌子上,在便箋紙上寫道:"貝克司法官或其他人:我去給犯人弄些早餐並且看一看是否能為文斯.霍根請來索姆斯醫生。文斯看來是真病了,不是在裝玻尼克.安德羅斯。"他從便箋上撕下這一張,把它放在桌子中間。然後,把便箋裝進他的口袋裏,向門外走去。第一件使他猛然感到的事情是白天的炎熱和青枝綠葉的氣味。到了下午,這些青枝綠葉全都打了蔫兒。碰到這種天,人們都喜歡早一點幹完雜活和跑腿的差事,這樣他們就能盡可能平靜地度過下午。但是對尼克來說,今天下午,碩尤的主要街道看起來有些怪,死氣沉沉,不像是平常工作日,倒像是星期天。商店前大部分斜線停車位都空空如也。街上隻有很少幾輛小車和農用卡車跑來跑去。五金商店看來開門了,可是商業銀行的遮陽窗簾還沒有拉開,雖然現在都過了9點鍾了。尼克往右轉了個彎,向5條街區以外的停車站走去。走到第3個街區的拐角處時,他看見了索姆斯醫生的車子正緩慢地朝著他們所在的街道開來,車子從一邊到另一邊有點搖擺,好像沒油似的。尼克使勁兒地揮舞著手,他不敢肯定索姆斯是否會停車,不過索姆斯在道路邊上停靠下來,不在乎地占據了4個斜線停車位。他沒有下車而是坐在方向盤後麵。這位先生的麵容使尼克感到震驚。自從上次看見他同司法官無拘無束地鬥嘴取樂以來,索姆斯一下子老了有20歲。一部分是勞累所致,但勞累不能成全這種解釋,這一點連尼克都能看出來。好像是為了證實他的想法,醫生從上衣胸袋裏掏出皺皺巴巴的手絹,就像一位上了年紀的魔術師在玩弄老掉牙的把戲一樣,而這種把戲不再使他有絲毫的興趣了。他對著手帕連續打了幾個噴嚏。打完噴嚏後,他把頭往後靠在了車座上,嘴半張著,吸著氣。他的皮膚像死人一樣臘黃。接著,索姆斯睜開了眼睛說:"貝克司法官死了。他是今天淩晨2點多鍾死去的。現在珍妮也病了。"尼克兩眼睜得大大的。貝克司法官死了?可他妻子昨天晚上剛剛來過並且說他感覺好多了。另外,她..她一直很好嘛。不,這簡直不可能。"死了,真的。"索姆斯說,好像看懂了尼克的心思。"不隻是他一個人。在過去的12小時內,我已經簽署了12份死亡證明書。我知道還有另外20個人午前將會死去,除非上帝表示出仁慈。但我不信這是上帝幹的。從良心上講,上帝不會置若罔聞的。"尼克從口袋裏抽出便箋紙寫道:"他們是怎麼回事?""我不知道,"索姆斯說著,慢慢地把紙揉成一團扔進路邊的雨水溝。"不過鎮上的每個人看來都要病倒,我一生中從未像現在這樣害怕過。我也病了,不過我現在主要是累,畢竟不年輕了。你知道,不付出代價我是不能堅持這麼長時間的。"他的聲音夾帶著一種疲倦和恐懼,幸好尼克聽不出來。"我感到傷心的是我沒有回天之力。"尼克沒有看出索姆斯正在為自己感到傷心,他隻能眼巴巴地看著他,充滿疑惑。索姆斯從車子裏出來,為了支撐自己,他握住尼克的胳膊呆了一會兒。他的握法是老人的那種,軟弱無力,卻抓的很死。"尼克,到那邊的長椅上去。你我好好地談談。我猜先前有人告訴過你了。"尼克向後指了指監獄。"他們哪兒也去不成,"索姆斯說,"如果他們染上這種病而倒下,我也隻能把他們列在死亡名單裏。"他們坐在長椅上,長椅刷著明亮的綠漆,靠背印著當地保險公司的廣告。索姆斯欣喜地把臉扭向溫暖的太陽。他說:"打冷戰和發高燒,自從昨天夜裏10點左右就開始了,稍後不久,就開始發冷。還好,感謝上帝,沒有腹瀉。"尼克寫道:"你應該回家臥床休息。""我應該這樣,我會的。我剛好想先休息幾分鍾.."他慢慢地合上雙眼,尼克認為他已經睡著了。他不知道應不應該繼續到車站去給比利和邁克弄些早餐。這時索姆斯醫生又開了口,但兩眼沒有睜開。尼克看著他的雙唇。"這些症狀都是很常見的,"他說著,開始用手指一一進行了列舉,直到所有10個手指在他胸前像扇子一樣展開為止。"發冷、發燒、頭痛、發軟和全身無力、食欲不振、小便作疼、扁桃腺從輕微到嚴重逐步腫大、腋窩和腹股溝腫脹、呼吸器官衰弱和衰竭。"他看著尼克。"這些都屬於一般性感冒、流行性感冒和肺炎的症狀。所有這些我們都能醫治,尼克。如果病人不是太小或太老,或者不是由於原先有病而造成身體虛弱的話,用抗菌素就能治愈。但這次不行。病人發病很快,或者很慢。好像沒什麼問題,但藥物治療無效。病症首先惡化,然後好轉,接著又惡化,衰弱,浮腫,最後死亡。""有人犯下了錯誤。""他們竭力想掩蓋這件事情。"尼克疑惑地望著他,不知道從醫生的嘴唇上得到的話是否理解正確,他很想知道索姆斯會不會在講胡話。"聽起來是不是有點胡言亂語?"索姆斯問道,雙眼天真地看著尼克。"你知道嗎?過去我總是擔心年輕一代的妄想狂。總是害怕有人在偷聽他們的電話..跟蹤他們..操作計算機對他們進行檢查..現在我發現他們是對的,我是錯的。生命是一種美好的東西,尼克,但是我發現上了歲數的人將會對自己一味固執的偏見付出令人不快的高昂代價。""你是什麼意思?"尼克寫道。索姆斯說:"碩尤沒有一部電話能打出去。"尼克不知道這是對他提問的答複(索姆斯似乎對尼克最後一張便條隻是匆匆地掃了一眼),還是醫生昏頭昏腦想到某個新的問題--他猜測發燒可能正在使索姆斯神誌不清。醫生注意到尼克迷惑不解的神情,似乎認為這個聾啞人可能不相信他的話。"確實是真的,"他說,"如果你想要撥打這個鎮線路上沒有的任何電話號碼,你就會得到錄音回話。另外,收費公路進口和出口都用障礙隔擋住了,上麵寫著‘道路施工’。但是沒有施工,隻有障礙。我去看了。我認為把障礙移到一旁是可以的,何況今天上午收費公路的車子不多。大部分障礙看來都是由軍隊的車輛組成的,有卡車和吉普車。""其他道路怎麼樣?"尼克寫道。"鎮東頭63號公路被挖開了,是為了重修排水溝,"索姆斯說,"鎮的西頭似乎有一起相當嚴重的車禍。兩輛車橫在公路上,把路全都封死了。遍地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壇壇罐罐,不見州警察或救險車的蹤影。"他停頓下來,拿出他的手巾,擤了擤鼻子。"住在那帶的喬.拉克曼說,挖排水溝的那些人幹得非常慢。大約兩個鍾頭前,我到了拉克曼那裏,給他的小男孩看病,小孩確實病得不輕。喬說,他認為挖溝的那些人實際上是當兵的,雖然他們穿著養路班工人的外套和開著州的卡車。"尼克寫道:"他怎麼知道的呢?"索姆斯站立起來說:"工人們很少彼此敬禮。"尼克也站起來了。"有輔路嗎?"他草草寫道。"有可能。"索姆斯點點頭,"但我是一個醫生,不是個英雄。喬說他看見在卡車駕駛室裏有槍。軍隊配發的卡賓槍。如果有人企圖通過輔路離開碩尤並且被看見的話,誰知道會怎麼樣呢?人們在碩尤之外又可能發現什麼呢?我再說一遍:有人闖下了大禍。而現在他們在竭力進行掩蓋。瘋了,真是瘋了。當然,像這類情況會傳出去的,要不了很長時間。與此同時,有多少人會死呢?"尼克嚇傻了,隻是眼睜睜地看看索姆斯醫生回到車旁並慢慢地爬進去。索姆斯從車窗裏探出頭來對他說:"你呢,尼克。你有什麼感覺?發冷?打噴嚏?咳嗽?"尼克對每一問題都搖了搖頭。"你打算離開鎮子嗎。我認為你可以,如果你穿越田地的話。"尼克搖了搖頭並寫道:"那些人還被關押著。我不能不管他們。文斯.霍根病了,不過其他那兩個看起來是好好的。我要給他們弄點早飯,然後去看看貝克太太。"索姆斯說,"你這孩子考慮問題真周到。真是難得。在這種墮落了的年代裏一個孩子具有責任感,那就更可貴了。尼克,我知道,她會感激你的。衛理公會教長布拉赫曼先生也說,他要順便去看望一下。我擔心今天結束前會有很多電話找他。你要小心你關押的那3個人,行嗎?"尼克認真地點點頭。"那好。今天下午我設法到你那兒去並給你查查。"他一臉疲憊,眼睛紅紅的,十分憔悴,他把車掛上了檔,開走了。尼克在他後麵凝視著,臉上布滿了愁雲,接著他又開始朝停車站走去。餐館是開著的,可是裏麵的兩位廚師有一位不在,早7點到下午3點這一班的4位服務員有3位還沒露麵。尼克不得不花很長時間來等他訂的早餐。當他回到監獄時,比利和邁克倆人看起來都被嚇壞了。文斯.霍根神誌昏迷說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