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日中午過一點他們來到被衝毀的道路處。天氣一直陰沉沉的,而且非常冷--斯圖想,冷得足夠下雪--而且不僅僅是小雪。他們4個人站在邊上,科亞克在格蘭的腳邊,朝底下和對麵看。這裏北麵某處的大壩一定是決堤了,或者可能發生一連串連續不斷的夏季暴雨。不論如何,沿著聖拉斐爾山發生了一次巨大的洪水,這裏多年來隻是幹涸的河床。洪水衝走了I-70公路30英尺的混凝土路麵。這段衝溝大約50英尺深,路堤破損,有沙石和碎石。下麵還有一灘混濁的積水。"天哪,"拉爾夫說,"應當有人向猶他州高速公路局彙報此事。"拉裏指著說:"看那裏。"他們朝曠野望去,那裏散亂地放著一些奇形怪狀、風化的柱子和巨石。沿聖拉斐爾山向下大約100碼的地方有一大堆護欄、纜線和一大堆瀝青路麵。其中一塊向天翹起像上帝的手指,上麵有完整的白線。格蘭向下望著遍布瓦礪的斷麵,手插在口袋裏,臉上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斯圖低聲問:"你能行嗎,格蘭?""當然,我想可以。""關節炎怎麼樣了?""更厲害了。"他笑了笑,"但老實說,它也好多了。"他們沒有繩子可以把人吊下去。斯圖頭一個下去,小心地移動。有時他的腳下鬆動,滾落幾片岩石和土塊。有一次他覺得他的腳完全踩空,差點就摔到底下。他伸出手抓住一塊突出的岩石才保住他的性命,腳抵住一塊堅實的土壤。科亞克跳過他,踢起幾塊碎土。過一會兒科亞克站在底下,搖搖尾巴溫順地朝斯圖叫。"閉嘴,你這隻狗。"斯圖吼道,然後小心地下到底下。"我下一個來,"格蘭喊道,"我聽到你罵我的狗1"小心點,老哥!千萬要小心點兒!這可真容易滑跤。"格蘭慢慢下來,小心翼翼地一點點下。斯圖每次看到格蘭破舊的佐治亞大鞋下的土鬆滑一下他的心就緊一下。格蘭的頭發在微風的吹拂下像銀絲一樣繞在頭上。他突然想起他頭一次見到格蘭時他正在新罕布什爾州的路邊畫畫,他的頭發還是花白的。這時格蘭終於踏上了衝溝的地麵,斯圖確信至少有兩次格蘭會摔下來。斯圖長籲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肩頭。"別緊張。"格蘭說,彎下腰摸了摸科亞克的毛。"非常擔心。"斯圖告訴他。拉爾夫下一個,也是小心翼翼地,到最後8英尺左右跳了下來。"孩子,"他說,"這非常鬆軟。如果我們不翻過去,再走上四五英裏路找一塊平坦的堤岸的話,那就可笑了,是不是?""如果我們正在衝溝裏再來一場洪水的話就更可笑了。"斯圖說。拉裏靈活地下來,不到3分鍾就加入了他們。"誰頭一個上?"他問。"為什麼不是你呢,既然你這麼靈活?"格蘭說。"當然。"這花費了他長一點的時間,有兩次踩滑,他幾乎就摔倒了,但是他最終到達頂端向他們招手。"誰下一個?"拉爾夫問。"我。"格蘭說。斯圖拉住他的胳臂。"聽著,"他說,"我們可以像拉爾夫所說的那樣逆流而上找一塊平緩的坡。""而且浪費時間?當我還是孩子時,我能在40秒內爬上去,而且到頂端時脈搏不超過70下。""現在你不是孩子了,格蘭。""不是,但我想自己雄風猶在。"不等斯圖再說什麼,格蘭已經開始了。他在1/3的地方歇了一會然後繼續攀登。過到中點的時候他手下按的頁岩鬆動滑了下去,斯圖確信他要掉到底下,關節處又要受傷了。"喔,天.."拉爾夫噓了一口氣。格蘭揮了揮胳臂保持了平衡。他繼續攀登剩下的20英尺,休息一會,又向上爬。快到頂的時候,他腳尖踩的一塊岩石鬆動了,他眼看就要摔下去了,但幸好拉裏在那裏。他抓住格蘭的胳臂把他拉上來。"沒問題。"格蘭向下喊。斯圖鬆了口氣笑了笑:"你的脈搏如何,老哥?""超過90下,我想。"格蘭承認道。拉爾夫爬坡時像呆頭呆腦的山羊,每一步小心翼翼。等他上去後,斯圖開始爬。從開始爬到他摔下來為止,斯圖一直認為這麵坡比他們下來的那麵要容易爬一些,手腳著力處要好一些,坡要緩一點,但是坡的表麵是沙石與岩石片的混合物,已經被潮濕的氣候弄鬆動了。斯圖感覺不太好,但小心地往上爬。當他左腳下的突出物突然滑落時他的胸剛過邊線。他感覺自己開始滑。拉裏去抓他的手,但這次他抓空了。斯圖去抓道路的突出麵,他也抓空了。當他落下的速度越來越快時他傻傻地看著。他放棄了,感覺像懷利、科羅一樣精神不正常。我所需要的,他想,是在我摔到底之前讓人吹警報。他的膝蓋觸到什麼,然後一陣疼痛。他在快速的下落過程中抓了一下坡麵,但什麼也沒抓著,隻有一手土。他像一支鈍箭或車輪砸在鵝卵石上,重重地呼了一口氣。從10英尺處自由落體摔下去,他聽到小腿啪地一聲。立刻就是劇痛。他大喊一聲,鋒利的石塊擦破他的臉和胳臂。他又撞在傷腿上,感覺像是拉了一下。這次他沒大喊。這回他是在尖叫。他在剩下的15英尺是趴著滑下來的,像小孩子滑滑梯。他坐在滿是泥濘的地上心裏一陣狂跳。腿也刮傷了。外衣和襯衣都到了下巴。破了。但有多糟?感覺挺糟的。至少兩處地方,可能更多。而且膝蓋也歪了。拉裏下到坡底來,一跳一跳地仿佛嘲笑斯圖的遭遇。然後他跪在他身旁,詢問斯圖剛才自己問自己的那個問題。"有多糟,斯圖?"斯圖用肘撐起來看著拉裏,他的臉沾滿泥土,嚇得發白。"我看我得3個月才能走。"他說。他開始想他是否要嘔吐。他看看多雲的天空,握緊拳頭向天空揮了揮。"喔,狗屎1他尖叫。拉爾夫和拉裏給他的腿上夾板。格蘭曾製成一瓶他所稱的"關節炎藥丸,"給了斯圖一顆。斯圖不知道藥丸裏是什麼東西,而格蘭也不肯說,但腿上的疼痛在逐漸消失。他感到非常平靜,甚至寧靜。他感到他們現在逐漸消失。他感到他們現在的生命是借來的,這不是因為他們要去找弗拉格,而是因為他們從"上尉之旅"中死裏逃生。不管怎麼說,他知道必須做什麼。拉裏剛剛停下說話。他們都緊張地望著他,看他要說些什麼。他所說的非常簡單:"不。""斯圖,"格蘭溫柔地說,"你不明白..""我明白。我說不。不能退回到格林裏弗。不用繩子。不用汽車。這違反遊戲規則。""這不是什麼遊戲1拉裏喊道,"你會死在這裏1"你們也幾乎會死在內華達州,現在前進。還有4個小時的白天時間。不要浪費時間。""我們不能離開你。"拉裏說。"對不起,但你們要。我告訴你們。""不。我現在充電了。阿巴蓋爾媽媽說如果你發生了什麼事..""..你們要繼續前進。""不。不。"拉裏轉過臉尋求格蘭和拉爾夫的支持。他們也猶豫地望著他。科亞克坐在旁邊,望著這4個人,他的尾巴轉到了他的爪子底下。"聽我說,拉裏,"斯圖說,"整個行動建立在老太太知道她所說的話的前提下。如果你違背了這一點,你就把事情弄糟了。""對,這有道理。"拉爾夫說。"不,這沒有道理,你這個家夥,"拉裏說,對拉爾夫的俄克拉何馬口音表示不滿。"斯圖摔下去不是神的旨意,也不是那個黑衣人所為。這是土質疏鬆,僅此而已。僅僅是土鬆了!我不放開你,斯圖。我不能把你丟下。""是的,我們要放開他。"格蘭平靜地說。拉裏不相信地四處望了望,仿佛他被出賣了。"我以為你是他的朋友1"我是。但那沒有關係。"拉裏發出一陣歇斯底裏的大笑走下一段衝溝。"你瘋了!你知道嗎?""不,我沒有。我們簽過協議。我們站在阿巴蓋爾媽媽臨死的床前簽過協議。那幾乎意味著我們的死亡,而且我們也知道。我們理解這一協議。現在我們要無愧於這一協議。""是的,天哪,我也想如此。我明白,不一定把他送回格林裏弗,我們可以回到貨車處,把他擱在車後,然後再上路..""我們要走路。"拉爾夫說。他指著斯圖說:"他沒法走。""對。好的。他摔壞了腿。我們要怎麼做?像射馬一樣射死他?""拉裏.."斯圖開始說。沒等他繼續說,格蘭抓住拉裏的上衣拉到他跟前。"你想要救誰?"他的聲音冷酷而又嚴竣。"斯圖還是你自己?"拉裏看著他,嘴動了動。"這非常簡單,"格蘭說,"我們不能呆下去..而他不能走。""我拒絕接受。"拉裏小聲說。他的臉色慘白。"這是測驗,"拉爾夫突然說,"就是如此。""神的測驗,可能。"拉裏說。"投票,"斯圖從地上說,"我讚成你們繼續前進。""我也同意,"拉爾夫說,"斯圖,我很遺憾。但如果上帝保佑我們,可能他也會保佑你的..""我不同意,"拉裏說。"你不是在考慮斯圖,"格蘭說,"你是在想挽救你自己,我想。但隻有繼續前進是正確的,拉裏。我們必須如此。"拉裏用手背慢慢地擦嘴。"讓我們今晚待在這裏,"他說,"讓我們仔細考慮一下。""不。"斯圖說。拉爾夫點點頭。他和格蘭互相看了一眼,然後格蘭把那瓶"關節炎藥丸"從口袋裏拿出來放在斯圖的手裏。"這裏麵有嗎啡。超過3片到4片就可能致命。"他的眼睛盯著斯圖的眼睛,"你明白了嗎,東德克薩斯人?""是。我明白。""你們在說什麼?"拉裏哭道,"天哪,你說了些什麼?""你不明白嗎?"拉爾夫的語氣中帶著不滿,拉裏安靜了一會兒。他的眼前又浮現出噩夢,仿佛是一個陌生人的臉在歡宴上:香煙,上上下下,遊覽。把她從睡袋裏翻過身,看她已經死得僵硬了。嘴邊流出綠色的嘔吐物。"不1他大喊,試圖從斯圖手裏奪過瓶子。拉爾夫抓住他的肩膀。拉裏聳聳肩。"讓他過來,"斯圖說,"我要跟他談。"拉爾夫還是沒鬆手,猶豫地看著斯圖。"放開他。"拉爾夫放開手,但隨時準備跳過去。斯圖說:"過來,拉裏。蹲下。"拉裏走過來蹲在斯圖旁邊。他痛苦地看著斯圖的臉。"這不正確,男子漢。當有人摔斷了腿,你不能..你不能僅僅走開讓那人去死。你不知道嗎?嘿,男子漢.."他碰碰斯圖的臉,"求求你,好好想一想。"斯圖抓住拉裏的手,"你認為我瘋了嗎?""不!不,但..""你認為他們有權利去決定他們自己想做的事情嗎?""喔,夥計。"拉裏說著開始笑了。"拉裏,你不能這樣。我要你繼續前進。如果你從維加斯出來,就沿這條路回來。可能上帝會派一個烏鴉來喂我,你不知道。我曾經在一本書上看到:一個人如果能得到水的話可以不吃東西活70天。""不到那時候冬天就到了。即使你不使用藥丸你也活不過3天。""這不關你的事。你不用管了。""別丟下我,斯圖。"斯圖笑著說:"我要趕走你。""笑話,"拉裏說,然後站起身來,"法蘭妮不會對我們這麼說的。露西和迪克也不會。"拉裏說,"好,我們走。但要等到明天。我們今晚在這兒宿營。可能我們會做個夢..什麼東西..""沒有夢,"斯圖溫柔地說,"沒有根據。這沒有用處的。你待上一個晚上而什麼也不會發生,然後你想再待一個晚上,再一個晚上..你們現在該出發了。"拉裏從他們旁邊走開,低著頭,背對著他們。"好吧,"他最後以低得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我們按照你說的做。上帝拯救我們的靈魂。"拉爾夫來到斯圖身旁跪下身來,"我們可以幫你什麼,斯圖?"斯圖笑道,"呀,所有的事情戈爾維達爾都寫過了--那些有關林肯、阿倫.伯爾等的書。我總是讀這些書。現在看來我有這個機會了。"拉爾夫不自然地笑笑,"對不起,斯圖,看來我多說了。"斯圖抱抱他的胳膊,然後拉爾夫走開了。格蘭走了過來,他已經哭過了,而當他坐在斯圖旁邊時,他又開始哭了。"來,朋友,"斯圖說,"我會好好的。""拉裏是對的,很糟糕。說不定你就像馬一樣。""你知道這是迫不得已。""我猜想我知道,但誰真的知道呢?腿怎麼樣了?""不疼了,現在。""好,他拿著藥丸。"格蘭用胳臂擦擦眼睛,"再見,東德克薩斯人。認識你真不錯。"斯圖把臉扭向一邊,"別說再見,格蘭。時間不早了,這已經挺幸運。你差一點就從上麵摔下來,那樣咱們就在這裏玩牌過冬了。""這並不長,"格蘭說,"我感覺到,你呢?"而且因為他感覺到,斯圖轉回臉看格蘭。"呀,我會的,"他說,笑了一下,"但我不懼任何邪惡,是不是?""對1格蘭說。他的聲音已經低沉得幾乎聽不到了。"如果不得已就拉開栓子,斯圖,別胡來。""不會的。""再見,格蘭。"3個人站在衝溝的西側,格蘭往後看了一眼後開始往上爬。斯圖也向上爬了爬。格蘭隨意地移動,幾乎滿不在乎,甚至不看他的腳。身下的土鬆了一兩次。兩次他都漠不關心地抓了抓,兩次都沒發生什麼。當他到達頂端,斯圖最後一次叫拉裏。他看了看拉裏的臉,異常平靜,仿佛死去的哈羅德一樣,眼睛警覺謹慎。那是一張決不放棄的臉,除非他想要放棄。"你現在充電了,"斯圖說,"你能處理嗎?""我不知道。我會嚐試。""你要做決定。""會嗎?看來原來的我太溫順了。"現在他的眼裏失去了譴責的眼神。"嗯,但那是唯一將會這麼做的人。聽著..他的人會抓你們的。""嗯,我想他們會的。他們或是捉我們或是伏擊我們,像狗一樣殺死我們。""不,我想他們會抓你們把你們帶給他。這幾天就會發生的,我想。你到維加斯時,千萬要小心。等待。會來的。""什麼,斯圖?什麼會來?""我不知道。不論我們為什麼而來。準備好。當它來臨時要知道。""我們會回來找你的,如果我們能夠的話。你知道。""好,行。"拉裏迅速地上到堤岸上趕上那兩位。他們站住朝下麵揮手。斯圖也揮了揮手,他們走開了。他們再也沒有見到斯圖.雷德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