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日逐走或作與日競走,入日或作日入。大澤,袁珂認為即《大荒北經》、《海內西經》所述大澤。鄧林、畢沅認為即《中山經》誇父山的桃林。如何解釋誇父逐日的內涵?郭璞認為:“誇父者,蓋神人之名也;其能及日景而傾河渭,豈以走飲哉,寄用於走飲耳。幾乎不疾而速,不行而至矣。

此以一體為萬殊,存亡代謝,寄鄧林而遁形,惡得尋其靈化哉!”其實,誇父逐日是遠古的一種驅逐“妖日”(包括太陽異常發光、新星爆發、特大流星等)的巫術活動或表演,屆時巫師要表演追逐太陽、幹渴而死的一係列場景,結束時眾人要象征性地展現妖日被驅逐、萬木複生的景象。

博父國·禹所積石山

博父國在聶耳東,其為人大,右手操青蛇,左手操黃蛇。鄧林在其東,二樹木。一曰博父。

禹所積石之山在其東,河水所入。

袁珂指出此處博父國即誇父國,所言甚是。進一步說,上文“誇父與日逐走”三十七個字原亦應在此處經文“黃蛇”二字之後,這樣兩段話的意思才完整,而且也符合《海外四經》每段文字開頭為國名或地名的敘述慣例。

根據《大荒北經》、《海內經》等書的記述,袁珂認為:“則誇父者,炎帝之裔也。以義求之,蓋古之大人(誇,大;父,男子美稱)也。”從此處經文可知,誇父國人的特點正是身軀魁偉高大。此外,誇父左右手操蛇,則明顯是巫師的標誌。所謂“二樹木”,郝懿行注:“蓋謂鄧林二樹成林,言其大也。”其實,這是說鄧林裏有兩棵被視為神樹的大桃樹。

積石有自然形成的,也有人工築成的,此處為禹治水時在黃河上修築 的積石壩。徐旭生在《讀山海經劄記》中指出:“蓋‘禹所積石之山’本不知何在,或近在山西、陝西境內,均未可知。因禹傳說之擴大而漸移至甘肅西境。”

拘纓國·尋木

拘纓之國在其東,一手把纓。一曰利纓之國。

尋木長千裏,在拘纓南,生河上西北。

拘纓或作句嬰,高誘認為句嬰即九嬰;郭璞解釋拘纓為手持冠纓,又懷疑纓當為癭。袁珂認為拘纓實應為拘癭,癭即頸部贅肉瘤,俗稱大脖子病。

有趣的是,古埃及的雕塑和繪畫裏有胡須裝入頷下口袋內的特殊裝束,或許也可稱為“拘纓”吧。

《穆天子傳》卷六:“天子乃釣於河,以觀姑繇之木。”郭璞認為尋木即姑繇樹,是一種生長在黃河邊的大樹。今日北方的樟子鬆高30米,胡楊高15米,難與尋木比高。

跂踵國

跂踵國在拘纓東,其為人大,兩足亦大。一曰大踵。

跂,多出的腳趾,踮起腳尖;踵,腳後跟。郭璞注:“其人行,腳跟不著地也。《孝經·鉤命訣》曰‘焦僥、跂踵,重譯塞’也。”高誘注《淮南子·地形篇》跂踵民為“踵不至地,以五指行也。”但是,《文選》王元長《曲水詩序》注引高誘注文則作“反踵,國名,其人南行,跡北向也。”

袁珂評論道:“大約跂踵本作支踵,支、反形近易訛,故兼二說。”並指出經文“兩足亦大”應作“兩足皆支”,《呂氏春秋·當染篇》“夏桀染於跂踵戎”即此處跂踵國。

跂踵又作大踵,所謂“兩足亦大”實際上是說當地人穿著大尺寸的鞋。

我國先夏時期的出土文物表明當時已經有鞋(包括皮靴),到了夏商周時人們已經普遍穿鞋。一般來說,鞋的起源,一是保護腳在行走或勞動時不受傷、不受寒以及防滑、防陷等,二是化裝狩獵(模仿動物的足跡),三是與服飾搭配(美化、巫術)。據此,生活在北方的跂踵國人,應當是以穿著大毛窩鞋(保暖)、大板鞋(防止腳陷入雪地)或類似今日滿族人的高底鞋為顯著特征。

歐絲之野

歐絲之野在大踵東,一女子跪據樹歐絲。

袁珂指出,毆與嘔通,歐絲即吐絲,並認為此處寥寥數字即蠶馬故事之雛形。《搜神記》卷14記有《太古蠶馬記》:古時一少女為見遠方的父親,許願嫁給能把父親接回家的馬;其父回家了解真相後,將馬射殺,晾馬皮於院,少女踏在馬皮上,馬皮忽然卷起少女飛去,數日後人們在一棵大桑樹上找到少女,她與馬皮已化為蠶,其繭碩大異於普通蠶繭。其實,所謂“女子嘔絲”,乃是古人祭祀蠶神時的一種巫術表演,由女巫(養蠶是女子之職)模擬蠶吐絲的樣子,蠶馬故事、帝女桑的記述則均與古人選育和改良桑蠶品質的活動有關,而煮元宵吃的習俗或亦源於煮蠶繭、祭蠶神。

三桑·範林

三桑無枝,在歐絲東,其木長百仞,無枝。

範林方三百裏,在三桑東,洲環其下。

《北山經》北次二經洹山記有三桑,《大荒北經》亦記有三桑無枝,袁珂注謂:“此無枝之三桑,當即跪據樹歐絲女子之所食也。”如此說來,三桑無枝實為三桑無葉,因為桑葉已被化為蠶神的女子食盡了。進一步說,無枝無葉的桑樹,或許亦可稱之為“空桑”或“窮桑”。總之,三桑無枝是一種非常醒目的景觀,它有可能是一處祭祀活動的聖地,其標誌即三棵高大無枝葉的桑樹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