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觀裏,馨語居士麵對著徐清妍,心裏也很不平靜。多年的往事重又閃現在她眼前,深知宮闈黑暗的她,為黛玉捏著一把汗。顫聲問:“弘曆和鈕鈷祿氏對玉兒好不好?”
雍正沒有忘記她,在太後薨逝後,又親自過來相見,鐵了心的馨語堅不從命。雍正無奈,隻得依她。故此將道觀裏的道士遣到別處,又逐漸安排一些道姑進來陪伴她,將道觀劃內務府管轄,道觀一切事務交給她料理。至此,馨語在這裏長住下來。
有時雍正也會到這裏探望她,陪她說說話,滿眼的痛惜與不甘。
馨語視而不見,一心向道,隻是在夜深人靜時,托著臉頰靠在窗棱前,望著外麵想江南,想蘇州城,想家人。每當這時候,蔓蘿、萱草總是陪在身邊,絮絮叨叨的講述以往的家鄉趣聞,別看著說了無數次,她還是聽的津津有味。
雍正的大位坐穩了,這也是過了好幾年的事兒。怡親王過世,三阿哥也受到責罰,十四阿哥去守皇陵,跟前再沒了添堵的人,倒是她與他習慣了經常聽著道士們論道言經,少了兒女長情。就這樣,坐在一起時,默默相對,用眼神傳遞著心靈交彙。直到有一天,徐清妍素服過來拜見,她知道胤禛去了。
這裏依舊是由內務府供奉,這是雍正的旨意,乾隆也是蕭規曹隨,並無二致。
今日,望著對麵徐清妍舒緩的笑容,沉靜如水的心也帶起漣漪,她對黛玉的事情問的很詳細,尤其是聽了她那些精彩的舉動,膛目結舌。這丫頭未免太大膽了,所作所為自己連想也不敢想。
徐清妍看穿她的心事,故意停頓下來,端著桌上的茶潤了潤嗓子,又用帕子試了試嘴角,擠兌她:“居士這樣惦記皇貴妃,何不自己過去看看?不比這牽腸掛肚的強?”
馨語久未出道觀,心裏有點兒拘謹,頓了頓,搖搖頭:“罷了,我一個紅塵之外的人,何必又去給人家添煩惱。”嘴上這般說,心思早就飛到黛玉身上。
也是道姑打扮的萱草早就躍躍欲試,她勸著馨語:“又不是到別處去,不過是探望一下您的侄女,人家懷著身孕,還這樣惦記您,也是自家親情。”說著話,眼淚盈在眼眶上,抽搭一聲又說:“蔓蘿姐姐亡故前,還說讓咱們幾時回家鄉時,把她也帶回去,她要葬在爹娘身邊,要給他們盡孝。”
提起蔓蘿,馨語就傷心,好好的一個人,在一次與探究道觀秘密的刺客搏鬥時,深受重傷,又是種了劇毒,雍正派來的太醫也沒能救活她,拖了一年後撒手人寰。潛意識裏感到,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她一直很內疚。無奈,住在這裏,等於是與世隔絕一般,就是平素的香客們,也被擋在前麵。近年來,她也安於這樣,夜深人靜時,自嘲道:“這不似冷宮,勝似冷宮,自己是被雍正幽禁在這裏。”這個男人,占有欲太強烈,不能弄進宮裏,也要禁在這裏,看也隻能自己看。想起徐清妍講述的黛玉經曆,她臉紅了,不管怎樣,黛玉所有抗爭都很有效,不似自己,落得遭人幽禁的處境。見黛玉,問一些林家的親人們現狀,興許能有機會,把蔓蘿的遺骨送回蘇州,圓了她的夙願。
徐清妍見她應允,放下心。叫進跟來的管事太監,吩咐他給德恩公府上送信,又讓人備上車輦,帶了萱草及幾個道姑相陪,一同登車離開道觀。
臨行前,馨語讓一位持重、年長的道姑主持日常事務,帶著無限複雜的心情,離開這個禁錮自己多年的地方。
大觀園裏,林朗與香菱滿臉喜氣把這一消息告訴黛玉。
黛玉站起身,望著外麵,眼含熱淚,雙手相握遙望南方,喃喃道:“爹爹,我找到姑姑了,您可以安心的跟祖父、祖母、娘親團聚。請爹爹和祖父、祖母、娘親放心,我會好好的照顧姑姑,不會讓她孤孤單單的苦熬。”
顏芳忙扶她坐下,又讓一個小宮女再加上幾個炭火盆,且放在門口處,怕外麵來了人,把一股子冷風帶進來衝撞了黛玉。
黛玉聽話的坐下,含笑嗔道:“離著這麼遠,又有地龍,至於嗎?別讓姑姑覺著我在擺皇妃架子。”說是說,還是把手爐捧在手上。
春纖又從門口廚娘手上,接過一盤剛出爐的糕餅,放在桌上。幫腔說:“還是小心點兒吧,熬過這個要緊日子,隨主子高興。這會兒要顧著小阿哥些,要不,小阿哥會不高興。主子嚐嚐這個,聞著就覺著香。還有幾道姑奶奶愛吃的,一會兒就送過來。”
黛玉在家時,沒事兒就聽父親嘮叨過馨語姑姑的喜忌,她明白,在父親的心上,一直在掛念馨語姑姑,人到了紫禁城,開始還有音信,後來就沒下文了。再托人探問,說是被雍正皇帝看上,原本要冊封為馨妃,不成想姑姑不小心患了風寒,雖幾經診治,還是駕鶴西去。皇上感念不已,以貴妃之禮安葬。
如海才不會相信這番鬼話,小妹又不是想嫁皇家,林家也不惦記靠女孩兒裙帶幫襯。分明是另有隱情。為此,也特別求賈家幫著打探。糟糕的是,賈家因與八阿哥、九阿哥、十四阿哥來往過密,被雍正抓個錯兒給抄了家。自顧不暇還等著林家幫襯,這個心事一直被壓在如海心底塵封,直到黛玉從賈府回來探病,他已知自己將不久人世,把這個心事告訴黛玉,托她定要找到馨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