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襲白衣已沐著飛雪,愈行愈遠。
一曲終畢,傅涵霜終於剪斷凝眸,即欲轉身而去——然而,就在轉身的那一刹,那個白衣男子似乎感應到了什麼,驀地回過頭來,與她餘光不由自主地觸上——
短得隻有彈指間的一督,仿佛許多年前,彼此目光相觸時的無數次流連。
那一刻,她仿佛又看見了,許多年前,坐在紫藤花架下,安靜捧書的、那個蒼白病弱的少年。
當年,那個叫霜兒的丫頭走上前,輕輕喚了他一聲“封少爺”,將自己精心烹製的一盤點心遞給了過去,那個少年溫顏一笑,無聲接過……——沒有多餘的對白,沒有多餘的動作,更加沒有多餘的表示。
隻是日複一日,重複著這個平凡而單調的動作——那個叫霜兒的病弱丫頭,每日依然看似隨意地走過那個蒼白而孤單的寄人籬下的少爺身前,為他遞上一碟點心,輕喚一聲“封少爺”,隨後便退至一旁,遠遠地看著他……然而那顆小小的心裏,卻悄悄泛起了一種“同命相憐”的感覺……
那就是兩個孩子的“天長地久”——沒有蕩氣回腸的傳奇,沒有感人肺腑的詩篇,更加沒有山盟海誓的名聯。隻是,當離別的那日,那個少女將那隻平安香囊交付到她的少爺手心裏,撫摸著上麵那一寸寸繁密細致的陣腳,那兩個情竇初萌的少年便已經知道:那,便是他們的“雋永”。
漫天流霜紛舞而落,奏成低抑的節拍,敲擊著回憶彼岸的礁石。沉澱在心頭的,是昔年那兩個青澀少年心底那懵懂晦澀、而又心照不宣的秘密;是十多年後,目光再度相觸的刹那,鐫刻在彼此心上的依依眷戀。
霜雪在傅涵霜清麗的側頰邊無聲駐留,仿佛剔透的淚光,將那悲涼的溫度,一分一寸,滲透到她的心底。
不知道在馬背上呆坐了多久後,傅涵霜終於翻身下馬,手牽馬韁,徐步向城內行去。
雪愈下愈大,然而她仍舊沒有撐傘,隻是漫無目的地向著城中緩行。
她仿佛不想回家,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朱雀大街,徑直向緋雪閣方向而去。
然而,就覺周圍人群中似乎掀起了一陣不小的喧亂,依稀之間,仿佛聽到有人在驚聲大呼:“著火了!快救火——快來救火啊!”
傅涵霜微微一怔,隨即驀地抬首向前眺望去,果見前頭不遠處,隱約有火光閃動,煙霧彌天而起。
傅涵霜瞬間回過神來,臉色驀地一白——
——那、那是……緋雪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