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來,陛下這脈象血氣,卻是與平常無異了。”魏征端坐在秀墩上,看著臥榻上兀自昏迷著的皇帝,緩緩說道,眉頭卻皺成了一個川字。
安寧宮中,燭光閃耀,此時宮中便隻有魏征和長孫皇後在內,此刻雖天光大亮,兩人卻沒有半分喚那日常服侍的宮女前來滅燭之意。
長孫皇後握著皇帝的手腕,輕聲道:“便是如此了,太醫院這些太醫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若是有何驚險症狀,雖不說能保證治好,哪有絲毫檢測不出的道理來。可眾太醫們前後反複檢查了足有大半時辰,全都異口同聲地說依陛下這脈象,最多便是因國事操勞有些疲累,絕無昏睡之理。”
魏征看著皇帝臉上籠著的那層死氣越發地濃重起來,眉頭皺得更緊了。
“玄成公!陛下昔日言,你曾隨異人習得望氣之術,天文地理,無所不知,陛下亦對此多有稱讚。”長孫皇後忽然提到此事,一雙美眸看向魏征,卻不知語出何意。
“陛下謬讚了,老臣昔年確是學過幾日望氣之術,隻是此道艱澀異常,臣卻並無小成,更不敢擔上無所不知之名了。”魏征不知長孫嫻在此關頭提及此事是何意思,此時雖焦急皇帝的病情,卻還是得照往日裏謙遜話語答道。
長孫皇後微微一笑,也不多說,往皇帝的手腕上看了一看,卻說出一句讓魏征驚到幾乎跌到地上的話來。
“那依玄成公看來,這安寧宮上頭陛下那道護體龍氣如今散了幾成?”
魏征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古時皇帝多為迷信之說所惑,生為龍子,居於龍庭,葬於龍穴。這所謂的護體龍氣雖多為虛無縹緲,古往今來,卻也有幾位伴大氣運而生的天之驕子終身持有,便是天驕故去,這龍氣也是隨子嗣傳下,以護後代江山千秋萬代。
隻有經過歲月蹉跎,到了改朝換代的時候,這皇家龍氣才會日漸衰敗,現出潰敗之象。
如今這天下方定不過二十餘載,正當是天朝鼎盛繁華之際,魏征即便看出這龍氣散亂,卻又如何敢說。
不想這長孫皇後不知從何處知曉龍氣之說,還頗為清楚,這突然發問之下,倒著實是難倒了魏大丞相。
照實說吧,卻是不成,撒個謊搪塞過去吧,卻非他魏征能做到的。
當下心念急轉,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直把這魏征,急出了一身冷汗。
長孫皇後見魏征臉色變幻不停,卻始終不發一言,顯然是被說中了心事。心底一琢磨,卻也知道幾分魏征的顧慮之處。想想也是,這天家大事,又有誰敢妄下斷言,若不是自己對陛下之事知曉一二,恐怕在得知這龍氣將散之時,便會驚得暈去了吧。
“玄成公且隨我來。”
魏征正急得不行,忽聽得長孫皇後說話,抬眼看去,隻見長孫皇後已經站了起來,此刻正朝皇帝臥榻右側的一個書架盈盈走去。
魏征連忙跟了上去,卻見長孫皇後伸出素手,將架上一個青花瓷瓶左轉三圈,右轉三圈,然後聽得吧嗒一聲,好像是什麼東西扣上的聲音。
長孫皇後再將書架上另一處放置著的白玉筆洗取下,隻見一個四四方方的古樸木盒正從中緩慢升起。
木盒不大,隻有半尺見方,盒蓋處伏著一隻似龍非龍似獸非獸的怪物,狼首蛇身,尾短如兔,卻又生了四隻虎爪。
長孫皇後輕輕將木盒捧出,走到書案前頭放下,又退後幾步,朝它拜了幾拜。
魏征不知其意,見長孫皇後一臉虔誠,也跟著拜了幾下,還未起身,卻見長孫皇後突一伸手,抓起那個木盒狠狠地就摜到了地上。
魏征吃了一嚇,幾乎跳了起來,卻又聽得一旁長孫皇後的聲音悠悠傳來,“玄成公勿驚,這木盒乃是用天機鎖鎖上,若想取出其內之物,除此之外,並無它法。”
說著長孫皇後便彎下腰去,自地上那堆淩亂物件中拾起一物來。
魏征定睛看去,那物件隻有嬰孩手掌大小,通體呈黃色,卻是如當今盛行天下,家中長者自道觀中為幼子求得的護身符一般無二,隻是正中間隱隱有一道黑線,就好似玉璧的裂痕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