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1 / 3)

我微微擺動肢體,使鼻尖稍稍浮出水麵,刺激的工業汙染帶來硫磺的氣味,像螞蟥一樣拚命向我顱腔中鑽動。

四周靜寂無聲,追捕的人馬暫時落後了。

我已經逃竄了五個小時,體能消耗早已超過極限,身子也不像是自己的,倒似一條腐臭的浮屍,漂浮在這黑色的河流之上。

也許真正被人殺死,變成一條浮屍來滋潤河兩岸的枯木,那還來得痛快些吧。

可是妙舞怎麼辦呢?

一想到那些仍舊落在周火德手中的朋友,胸口又有些發熱,不甘心便這樣沉下去。此時已是夜半十分,河麵上點綴著鱗鱗的銀光,卻似慘白的鬼火,其實卻是凝結的汙染物反射著月亮的光。

浙北一帶水網密布,縱橫交錯,原是富庶所在。隻是近年當地政府為了繁榮經濟,賺取政績,大肆招商引資,倒在鄉郊立了無數工廠。這些工廠沒日沒夜排放廢水廢氣,鄉郊河流,倒有一多半給攪得墨赤鐵黑,腐臭不堪,漫說魚蝦絕跡,便是人失足落水,縱然救了上來,也不免要脫一層皮。我對這景象,自然無可奈何,但今日出逃,卻多虧這些能見度近乎為零的黑河,能夠讓我躲藏其中,僥幸逃出魔爪。否則在這典型的丘陵地帶,野山上的樹木都被砍伐殆盡,能夠逃到哪裏去呢?

盡管渾身上下被重金屬廢水蟄得火燒火燎,卻還未到完全喪失希望的地步。軍團方麵多是北地裝備,缺少水鄉作戰經驗,甚至隻以舢板裝載士兵作為追捕隊伍。黃昏時候,我襲擊了這樣一支搜索隊,殺死了四名士兵,搶奪到兩件合手的武器和不少幹糧。這些東西支撐我堅持了五個小時,逃出百裏之外。

隻不知能否再堅持五個小時。

想到這裏,隻覺心裏沁入一陣寒意。無邊無際的天空團著一大塊烏雲,劈頭蓋腦壓下來,看不到半點出路。我雖然對自己的實力有絕對的信心,卻也並不認為可以對抗整個軍事機器。

隻是,要我眼睜睜看著周火德為了自己所謂的“理想”,來挑起一場兩個人口上億的民族之間大戰,那絕不是我的性格。而要我拋下朋友和妻子,像隻土狗一樣逃命,更是絕不可能!

我要回去,殺死周火德!

這念頭隻是在腦中一閃,卻像星火燎原般越燒越旺,簡直不可遏製。我把指骨握得發出響聲,頭腦中冒出無數念頭,耳邊忽然聽到戰車發動機的轟鳴,渾身不由一顫,連忙潛至河岸邊上,倚在一蓬倒掛入水的雜草之中。

早些時候,軍團方麵已經吃到我的苦頭,逼得一步步升級搜索分隊的規模,四個小時前我遭遇的小隊,往往還隻有一兩輛步兵戰車和十餘名步兵;到了兩個小時前,已經升級為擁有一架直升機、若幹坦克和戰車,加上兩名機甲戰士的龐大戰鬥隊列。開始時我甚至可以以突襲完全吃掉一個小分隊,可是到了後來,根本連麵都不敢和他們碰上。我的力量無論怎麼強橫,都隻是肉體的力量,怎麼敵得過鋼鐵火藥的狂轟濫炸?

隻是,再怎麼逃避也不是辦法。周火德起碼把基地裏超過四分之三的戰力拉出來對付我,真不知該為他的調配能力感到驚訝,還是為自己的危險性感到自豪。

他們近了。直升機順著河道低低地掠過,將粘稠的河水全都攪動起來,一隻探照燈無精打采地來回掃射。好幾次,燈光已經從我頭頂的雜草掃過,但似乎沒有任何發現。

在我腳下的河床上,有一包防水油布包裹的武器,除開三枚手雷和一支自動步槍之外,尚有一具便攜式防空火箭筒。鬼知道當時我為什麼把這又粗又沉的東西從死屍身上拔下來,但現在它正好可以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