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3 / 3)

全身的力量都依靠尾部的肌肉來支撐。

我像個使用釘鞋和手鎬攀登冰峰的登山運動員一樣,依靠自己的骨刺,一次又一次紮進飛機的外殼,配合尾巴的力量慢慢和風洞對抗。即便是怪獸的骨頭,也是鋒利而脆弱的,還沒完全爬出洞口,手臂上的骨刃就幾乎完全折斷。我可以看見自己的骨髓一滴滴地被風洞吸走,像是些他媽的鳥屎。

鮮血從骨刃生出的地方噴出來,疼痛轟擊每一個細胞,沒有人經曆過這樣的疼痛,就算在地獄裏也一樣。

有好幾次,我甚至想要放棄,幹脆就讓自己被砍成肉醬。但是……雷雄還在那上麵!

他仍舊在鰻魚的駕駛艙裏等待著我。

想到這裏,我擠榨幹身體裏最後一絲力量,終於爬上飛機背部。這裏的風仍舊很大,尋常人根本不可能忍受這極度寒冷和缺氧的環境,但我卻不得不戰鬥!

冰冷的風在光滑的機殼外刮過,就算那特工也很難行動。他的腳底生出兩支吸盤,一步一步朝固定在運輸機脊背上的“鰻魚”走去。

“嗨,金屬雜種!你爸爸在這兒呐!你以為我死了嗎娘娘腔?他們給你安裝睾丸了嗎?最好不要,哈哈,因為我會捏爆它!來啊,來啊!啊哈!來啊!”

我和它抱成一團,互相扭打。

在這種極度惡劣的超環境下,無論什麼戰術或者格鬥技巧,全都發揮不出來了。也許它的金屬腦殼還可以吧,但我想機體肯定不支持那些高難度動作,金屬在低溫下也會疲勞的!

於是我們像最低級的街頭混混那樣用拳頭亂砸。我砸得他整個腦袋都露出一片金屬的色彩,另一枚眼球也不翼而飛;而它至少也打斷了我十來根骨頭。

雖然多了一條手臂,但人的耐力終究是有限的。我的拳頭不再堅硬如鐵,我的身軀不再提供那麼多力氣,我感到寒冷而絕望。特工的拳頭越來越重,我幾乎是被它按倒在地,被它劈頭蓋腦地毆打,一隻翅膀都被折斷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了雷雄的身影。

他將一條繩索縛在腰間,慢慢地爬出了機艙。烈風立刻將他吹倒,朝後滑來,那條繩索馬上繃得緊緊的,在風裏顫抖。雷雄一手攥住手槍,一手提了一柄工具斧,他調整方向,用斧子輕輕切割繩索。我從未看見一個人的臉上會顯出那麼毅然決然的表情。

他要自殺!

繩索很快割斷,像一條斬斷了頭顱的蛇那樣亂顛。雷雄雙腳一蹬,在強風的配合下,如炮彈般朝我們砸來!

特工這時才發現他的意圖,可雷雄已經和它撞了個滿懷。巨大的衝擊力使兩人一同朝機尾滾去,特工尖叫著撩起釘鞋,想要抓住機殼,卻被雷雄用槍騷擾。最後,機械人再次伸出左手,彈射出釘爪,雷雄一把撲將上去,釘爪紮進了他的腹部,從背後穿了出來,血紅的爪子無力地耷拉下來,再也找不到目標。

“雷雄!”我拚命喊叫,卻不知說些什麼好。他最後看了我一眼,舉起斧子,狠狠地砍向特工攀附在機殼上的唯一一根手指。

兩人一同跌下機翼,在翅膀上停留了片刻。雷雄的鮮血和內髒使得機翼分外光滑,兩人像溜冰似的滑向地獄,被風洞毫不留情地吸了進去。

引擎立刻發生爆炸,冒出滾滾黑煙,飛機劇烈抖動起來。

從引擎後麵噴射出來滾燙的熱血。

我再次滑下脊背,隻有尾巴還拉扯著。在稀薄的雲層下麵,是廣闊的原野和雄偉的高山,以及星羅棋布的村莊。遠處,矗立著一座無法描述的偉大城市,世界的中心,新京。

回到空空蕩蕩的機艙內,我已經精疲力竭,士兵的屍體和雜物全都被氣流攪得亂七八糟。幸好一名士兵剛巧壓在虛掩的艙門前,否則四個引擎恐怕早就被毀了。

我唯一的機會,就是等飛機再低一些的時候,拋出這些屍體,毀掉所有引擎,然後再飛出機艙,希望能夠平安降落。

但是那個雜種掰斷了我的翅膀,老天……

我簡單地包紮了傷口,再次觀察起

“紅都女皇”。在美女頭顱的前額處,有一塊操作麵板,我是否應該開動它呢?

“嗨!”

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忽然從背後響起,嚇得我幾乎站不穩,還以為是鬼魂作祟,原來不過是一台璧掛電視。可是電視怎麼會自己開動?我走過去,發現電視裏有一個穿著白色禮服的男人,十分紳士地朝我微笑。他看看手表:

“早晨十點零三分,讓我猜猜看,雷雄警官已經死了,和我的特工同歸於盡,而方平你還是那麼傻得可愛,正在研究紅都女皇?是嗎?嗬嗬……不用奇怪,事實上我並沒有那麼精妙的預測能力,答案是,這架飛機上裝了攝像裝置。不,不要找它,如果你找到並且毀掉了它,我們就沒有辦法再繼續這段愉快的談話了。首先自我介紹,我叫榊原秀夫,是你的老朋友。從前,我是一名腦科醫師,現在,我是這個星球的神,和平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