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2 / 3)

火焰從周圍分開,彈片向我臣服,軍隊不間斷的轟擊,隻是為我壯行的禮花。

穿越雲層之後,我看到了在地平線上掙紮的、黯淡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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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麵上是鋼鐵的滾滾洪流,半空中密布著武裝直升機,這些高效的殺人武器將我包圍,不畏生死地堅守陣地,發射各種子彈、穿甲彈、燃燒彈、熱能導彈、次聲波、超聲波、激光……每前行一步,我都要毀掉大約一噸鋼鐵。

即使這樣強橫的身體,也有自己的極限。從核電站到信息產業部大廈,總共八十公裏的路程,我一共走了五個小時。

前四個小時走得無比輕鬆,那些玩具兵一樣的對手不堪一擊。

但到了第五個小時,事情逐漸發生了改變。

能量吸收和消耗的臨界點到來。在這個小時裏,能量及物質消耗的速度遠遠大於吸收的速度。我感到這具依靠信念苦苦支撐的身體,已經呈現出崩潰前的微小預兆,每一個細胞都似乎準備著逃離。

“榊原秀夫!”在殺出鋼鐵重圍之後,我對著信息大廈高喊,“你她媽的就不敢出來一戰嗎!”

聲波將大廈所有的玻璃全都震碎。

一道冰冷的思感傳來:“我在這裏等著你,老友。”

“是嗎?”

我揮手劈開兩顆射來的導彈,借著爆炸的力量朝大廈撲去。妙舞立刻感應到榊原秀夫的存在,指揮我往大廈中間某一層撞去。在玻璃碎裂聲中,我終於和這個雜種正麵對敵。

然而,在我麵前的,卻隻是另一台和紅都女皇本體相似的,大樹般的超級電腦:素盞鳴尊。

“樹”下半埋著一個水晶器皿,倒像是口棺材,裏麵塞滿了模糊的血肉,好似上百個沒有足月的胎兒,被人活活剝去了皮,胡亂丟棄在這裏。

卻比胎兒大了十幾倍,並且……

這東西是活的。

四根粗大的電纜和營養液輸管從“樹”後繞出來,**水晶棺材裏,隨著導管的忽明忽暗,這團血肉亦起伏不定,似在呼吸。

從天空中緩緩降下一塊液晶屏幕,榊原秀夫就在這塊屏幕裏,他依然顯得斯文和煦,絲毫看不出竟是個瘋子。

我忽然產生了一個及其荒謬的想法,指著肉塊道:“榊原秀夫,這團肉就是你麼?”

“是的。”他的臉上看不出表情,“我的身體在臨州城裏已經毀掉了,這是你也知道的。”

一時間,我不知該作何表情,放聲狂笑麼?可是我自己又好得了多少?我們兩個都被毀了,都被毀了……

“軀殼隻是表相,何須太過執著?為了全人類能夠和平共處,即使肉身消散,那又有什麼關係!”

他說得如此認真,放到不知情者聽來,不知要感慨成什麼樣子。我冷冷道:“榊原秀夫,我一直不了解你為何能夠一麵幹著最殘忍的事,一麵卻說著這樣冠冕堂皇的說辭,收起這一套吧!”

他顯出一副“早在意料之中”的表情,沉聲道:“欲成非常之事,必行霹靂之手段。曆史上哪個國家的建立,不是犧牲了無數誌士的鮮血?相行之下,現在地球聯盟的犧牲,實在少得可憐。”

“少得可憐?哈哈,真是笑話。光光兩個月前,你就一次屠殺了十萬人!”

“十萬人的話,能說算多麼?你們這個國家在建立時,不是一次殺了上百萬對立派士兵嗎?方平,你在對付具體的敵人時,是多麼果斷決然,怎麼放到全局的決策,就變得那麼婦人之仁了?更何況,那些人並不是我殺死的啊,他們死在恐怖分子手中,我不也正在打擊那些敗類嗎?”

“放屁!那些人不正是受著你的領導!瞧瞧現在大漢成了個什麼樣子?”

榊原秀夫雙手交叉,深沉地看著我:“不錯,我確實改變了大漢人的記憶,但一個人、一個民族的處事方式,是不會這麼容易就被改變的。大漢人啊,千百年來被奴役,早就養成了奴隸般的性格。你們原先的政府,妄稱代表人民,不還是用獨裁極權來統治這個國家?你的同胞們,不還是歡天喜地地接受著牲口般的喂養麼?除了上網謾罵之外,他們可曾為自由爭取過什麼呢?沒有,完全沒有。”

我有一肚皮的話,卻半句都說不出口。

“你們這代大漢年輕人都被毀了,被那種奴隸式的教育毀了。是的,你們也許曾經學過反抗,但你們的反抗也是奴隸式的。你們消滅了一個獨裁者,重新成為另一個獨裁者;你們口口聲聲討伐軍國主義侵略者,卻沒有想到自己在思想上和那些混蛋沒有區別。你們的教育隻教會了你們一件事:暴力。你們的青年習慣了非此即彼的判斷方式,習慣了打倒、消滅、強奸、是大漢人就怎麼怎麼樣……這個社會體係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扭曲得不成樣子了,我隻不過是把早就腐爛的傷口揭開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