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誰又是能光憑外表就可以被準確判斷出來內心的呢?
曉穎高中時的同桌江桐菲就曾經對她說過,“你沒有變壞真是一個奇跡。”
江桐菲是曉穎上學期間唯一一個還能說上幾句知心話的同學,她後來如願以償考上了大學,如今在S市的某個知名機構裏做事,整天忙著打飛的,不過偶爾回來,還會記得跟曉穎約見一麵。
的確,韓曉穎的身世具備了成為一個壞女孩的充分條件,9歲前後,父母親相繼離世,她被唯一的親人——在外省做生意的叔叔接過去撫養;19歲,叔叔跟嬸嬸離婚,一年後,她專科畢業,搬出了叔叔的家,自己租房子住,直到今天。
在她成長的道路上,能夠真正關心她、時刻注意到她心靈需求的人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說幾乎沒有,而她的成績又一向不拔尖,總是在中遊偏下的地帶浮動,因此連老師都甚少關心過她。
可是曉穎生得漂亮,肌膚勝雪,身材勻稱,眼睛大到讓人覺得晃眼,又天生一副好脾氣的模樣,高二上半學期,就陸續有不三不四的社會小青年盯上她,跟她套近乎。
隻要她願意,她很容易就能滑進那個雖然墮落卻絕對比枯燥乏味的校園生活有趣得多的世界。
但是幸好,她沒有。
她不知道自己心底的這股堅持的力量是從哪兒生出來的,亦或是,她天生就自帶而來的?
吹著暖氣坐在辦公桌前的冬日午後有種漫漫不知何所向的味道,身處其間,會不由自主地散漫起來。
碩大的庫房內,老老實實坐在辦公桌前的人沒有幾個,靠窗的數排物料架下,偶有藍色布衫的人影蜷縮在那裏打盹兒,時光仿佛象緩慢流淌的糖漿,又甜又稠。
象這樣公然偷懶睡午覺的情況在一個月前的南翔是看不到的,雖然公司規模不大,但廠規著實嚴格,上一任總經理鄭總把這塊地盤治理得井井有條,他曾經在日本呆過一段時間,引進的管理模式都是日式那套,哪裏出了問題,先不談別的,打掃了衛生再說。
工場清潔自不必贅言,無論走到哪裏,都是有條不紊、賞心悅目,國內的客戶但凡參觀過工廠的,哪個不是要交口稱讚一番。
隻是,公司管理得再好,畢竟也不是總經理的,董事長一個命令下來,他就得走人,聽說這次因為一些特殊緣故,鄭總拒絕了董事長的調令和挽留,直接辭職了。
大約是走得格外灰心,對公司的管理自然鬆懈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地步,隻求新上任者盡快到職,他也能爽氣離開。而管理這個東西類似於“病去如抽絲,病來如山倒”的架勢,辛苦維持格局的那股力量一旦抽離了,整個構架嘩啦啦瀉得比山洪還快。
郭嘉從右四排的物料架邊走回來,把一張抄著數據的紙遞給韓曉穎,她們正在做常規盤點。
韓曉穎接了紙條,把紙上的數字跟電腦裏的對了一下,很快就皺起了眉頭,“拍不攏,差二十來件呢!”
“沒事!”郭嘉一點也不慌,變戲法似的把手心裏抄著的一個數字朝她照了一下,詭譎地對她擠擠眼睛,“加上這些夠不夠?”
“那是肯定夠了,都超了。”韓曉穎抿嘴笑起來,又朝左右望了望,低聲問她,“哪兒來的?”
“找供應商要的唄,為的就是以防萬一。”郭嘉坐下來,桌子上有她買的話梅,隨手撚了一顆,扔進嘴裏。
“他們怎麼肯?”韓曉穎有些擔心,“這麼做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瞧你緊張的!”郭嘉見怪不怪地朝她擺擺手,伏在她耳邊道:“咱們這麼多量,他賺得海了去了,跟咱巴結著呢!我這還算好的,就是怕對不攏才跟人張口,我又不假公濟私,你怕什麼!”
韓曉穎想想也是,自己的顧慮似乎有點多餘。
以前她總覺得庫房管理不難,真的自己幹上了,才發現有些地方頭疼得很,尤其是盤點數字對不上的時候,天知道是什麼原因。
直接物料跟間接物料是在一個大倉庫裏存著的,分管的人又不同,真正是人多嘴雜,她和郭嘉專管間接物料,文具材料、勞保用品,哪樣都是好東西,眼饞的人多著呢。真要有人拿了一兩件,她們查也查不出來,即使查出來了也不好跟人翻臉,都是熟人,為了幾件小東西還真拉不下臉來。
門口有人進來,緊接著,一個清亮的嗓音驟然在兩人耳邊響起,“郭嘉,領文具!”
來到眼前的女孩身材高挑,打扮入時,是鄭總的秘書高楚楚。
物料架前幾隻偷睡的懶蟲紛紛活動起來,裝模作樣地就勢做找東西狀,韓曉穎在心裏暗笑,其實高楚楚正眼都沒往他們那兒瞧。
郭嘉早已接過楚楚手上的領料單,轉手就丟給曉穎做電腦登錄,自己則跟楚楚扯起閑話來,“新總經理還沒到啊?不是說這周二就會來的嗎?”
楚楚的興致並不高,聳肩道:“說是明天會來。誰搞得清,人沒到,可是電話倒是來了好幾個了,一會兒要這樣一會兒要那樣的。這些文具也是剛才發郵件給我,非要今天準備好的。”
郭嘉和楚楚關係不錯,這時候忍不住打聽起來,“新總經理到底什麼來頭?聽說是董事長的獨生子,真的假的呀?”
“不知道。”楚楚很幹脆地回答,“沒確定的事不好亂講。”她頓了一下,“不過也姓沈。”
郭嘉一下子把眼睛瞪大,沒等她接著發問,曉穎突然插進來,把手上的單子伸到楚楚麵前,疑疑惑惑地問:“這個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