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十二眼裏,這些日本人現在蠻不講理,很會打人,但這也沒辦法,人家有裏有刀有槍有炮,在這年頭哪個手裏有這些家夥的不是橫著走路。自己僅是個要飯的,那天好好的睡在朱老爺家門口,鬼子兵二話沒說就踢自己一腳,又打了一槍托,這不是欺負人嗎?至於被搶走一塊錢,又偷回一個手雷,朱十二想這買賣應該不虧,但他不知道最後怎麼處理這鐵玩意兒,隻感覺這東西肯定不止值一塊錢。在當時的朱十二就是這麼想著。
白天鬼子兵經常對這些民工進行搜身,好在朱十二一身破衣爛衫不算,身上還散發著一種臭不可聞的惡心味道。搜身的日本兵一見到他也懶得仔細搜身,再加上朱十二把那小東西用一根線吊在自己破爛衣服下麵,這可是朱十二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了,可不能隨便弄丟了。
幫鬼子幹活,最難熬的是吃不飽。早上起來是一碗照得見人麵的黴米湯飯,中餐經常是一個番薯,晚飯大概就是日本兵食堂裏的剩菜飯,就是正常人看了想吐那種,但這些對朱十二來說不算什麼,因為他從小就飽一頓饑一頓過來,忍饑挨餓已經習慣。
晚上關押朱十二他們的地方,是城西的一座破土地廟。
土地廟很破,據說建於晚清年間,廟前的碑文模糊不清。聽老輩人說乾隆爺南遊時曾經住過此廟,但這種民間傳說往往讓人根本無法考證有沒有這回事。
從廟的規模可以看出這座土地廟曾經一度輝煌過,隻是眼前因年久失修,顯得破爛不堪。地上鼠輩橫行、天上野鳥亂飛,牆邊垃圾成堆。
土地廟裏平日裏也很少有香客到此,原因是鬧過幾次鬼,再加上朱十二帶一班邋裏邋遢的小乞丐以此為地盤。
鬧鬼的原因朱十二是最清楚不過。人在天下混,總的藥有一塊地盤,否則無立腳之地如何揚名立萬。
這土地廟鬧鬼前本來有另一幫要飯的占著。但朱十二看這幫人占著這麼好的一塊地心裏就不舒服。於是,有一天就帶著自己得意幫手下直接找到土地廟的藥飯頭,明說自己要在這裏混,請他們另找他處安身。
可人家也不是善輩,劃下道,要和朱十二比劃一番。乞丐的所謂比劃,我們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內容。
在真正動手前朱十二提出一個條件,就是要雙方的手下都退出廟。對方想想也有道理,畢竟有些絕招不可輕易露眾。
廟門關上後,門外的乞丐們在想:門開後,肯定有一個倒在地上。但他們沒想到,門開後朱十二牽著對方的手出來。
出門後,對方丐頭手一揮說:走!
從此,他就帶著手下遠走他鄉了。
朱十二究竟用了什麼辦法製服對方,誰也不知道,朱十二也沒說。
廟,雖然破。香客偶爾還是有。
據說有一天城北專門說媒的老媒婆“喇叭花”來進香,恰好那天是個陰天,“喇叭花”剛跪下,霍然感覺脖子涼風陣陣,坐在神座上的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開始晃動。一慣信佛的“喇叭花”連忙七跪八拜,大叫土地公公保佑。
不料那土地公公開口說話了:“我早已不是土地公公,我是住在這裏的閑神野鬼。要想平安,快快離開!”
“喇叭花”頓時嚇得麵如土色,連滾帶爬,顛著一雙小腳退出廟外。
作媒的“喇叭花”不僅嘴巴能說會道,傳播能力也匪夷所思。她很快就添油加醋地把土地廟鬧鬼的事傳遍小城。
後來又鬧過幾次鬼,我們就按下不表了,但從那時開始,土地廟進香的人幾乎絕跡了。
土地廟對朱十二來說,這地方就是他和一幫小要飯的家。因此朱十二對這破土地廟的一磚一瓦都熟悉得很,熟悉到正門有幾級台階、土地公公右眼油漆掉了變白眼都記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