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6日(1 / 2)

2013年4月6日_星期六_小雨

(黑暗年代1年4月16日)

今天還是稀稀拉拉地下小雨。這麼種天氣讓我想起以前廣東的回南天,濕得牆上都滲出水來的那種天氣。不過現在好像比那個時候要幹燥得多。

早上吃過早飯以後就開始上路。因為已經決定好了,誰也沒多說什麼,跟著李嘯銳和鍾小哥就上路。隻有他們兩知道那個複興營在什麼地方。

商青還是那副臉色蒼白的樣子,咳得更厲害了。我過去問的時候他隻是淡淡地說昨晚沒說好。

我又重新將藥都給煮了一遍,看著張鐵將藥都給商青灌了下去。在旁邊這麼看著,我就覺得不論是誰懷了其他心思,都不會是張鐵。

我還記得商青以前說的一句話。他說“張鐵就是我養的一條狗”。還沒來沒見過會有狗咬主人一口的。這人也隻會在商青麵前才收斂一點,在外頭完全是隻狼一樣——或者說瘋狗。

一路上我就跟李嘯銳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聊天,腦子裏頭想的卻全部都是昨天晚上李嘯銳說的那些話。後來李嘯銳還伸手過來拍我,說你今天怎麼了,一直在發呆。魂兒跑哪裏去了。我說沒什麼,就是想事情。

李嘯銳就問我,說你還在想昨天的事?我說嗯,也沒太搭理他。

他就朝後邊看了一眼。壓著聲音跟我講話。說,你就別太在意。那人要是沒壞心,往後也不會出什麼事。要是有這心思,早晚會露出馬腳。多注意點就行,沒必要一直記掛著。

這車前後其實分得停開的,後邊是嬌嬌帶著三個孩子,也不怎麼能聽到我們講話。

我就跟李嘯銳講,說我就怕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其實現在就是沒有隨了他的心願。他不想跟著去的,但是又不管說出來。這個往好裏講,是軟弱膽小,做不出什麼事情來。但是說不好就做出來什麼了。最好的結果反而是那人自己找個機會偷偷就跑掉。可是就算隊裏頭少了個人,你也不能確定是不是就是那個人啊。

李嘯銳就笑了,他說你還擔心他殺人不成。

我說這思維不是你教我的嗎。我現在是完全不吝於用最惡毒的心思去猜測人類。媽的要不是商青病得跟個鬼一樣,你以為我樂意想這種讓人頭疼的事情。

李嘯銳哼哼了兩聲,說你現在倒相信商青。接著就問我商青怎麼樣了。我說估計大事沒有,就是累的。他一路上看著什麼都沒做,估計腦子裏頭轉的念頭比我們所有人加起來都多。他又不是個身體強壯的,這麼一路下來生個病也正常。我說別發展成肺炎就行了。

但還是得讓他注意點。

午飯的時候我們找了個有瓦遮頭的地方停了車,讓大家下車活動活動。李嘯銳讓我窩了兩個雞蛋送過去。我就送過去了。

商青瞥了我一眼。

我說這個從李嘯銳那扣出來的,沒算張鐵工分。他看了我一眼,抬手把張鐵趕出去,說你去外邊轉半小時,然後就默默地端著碗吃。我看張鐵守在他身邊真就跟狗子守骨頭一樣,不由得覺得好笑,又覺得有些心酸。那麼傲的一個人,讓張鐵擔心成這樣。

張鐵最後還是不甘不願地走開了,回頭一直看過來。我覺得商青大概發現我想跟他單獨說話。

趁著當時車上隻有他一個人坐著,我就試探著問他,說你為什麼要同意跟著李嘯銳和鍾小哥一塊去那個複興營。

其實昨天跟李嘯銳聊完以後,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說那第三個反對的人不是商青。不過好歹也不能在他麵前那麼露怯啊。每次跟商青講話我都忍不住就繃著個神經。

商青慢慢地將手裏邊捧著的那碗窩雞蛋吃完了,然後才看了看我。

他說,不管是往北還是留下,我們都活不了。當兵的不走,一塊往北,還是活不了。

我就愣了。我沒想到他給我的是這麼一個答案。本能地就反駁了一句,說不可能。

他就笑了,襯著蒼白的臉色,看上去有幾分有氣無力,但眼神裏的氣勢還在。或者說因為整個人起色都不好,反而顯得眼神更亮。他說,怎麼不可能。你既然拿我當自己人,我就跟你講句實話。按當兵的那個計劃一路走到北方,這裏頭的人至少死一半,散一批。這個隊伍裏邊的都是些什麼人?女人,小孩子。你看過他們臉色沒有。再熬一個星期,那群小的至少病一大半。到時候你要怎麼辦。

我說這個我知道,所以才半路停下來休息……

商青又笑了笑,直接打斷了我的話。說,這隊伍條件好,是太好。有得幾個是安心待著的。離了當兵的跟張鐵,頂什麼事。那小兵,太愣太橫;那女的又太蠢。能有誰管用。偏偏這裏條件好,一個個養得白白胖胖。獨自扔出去兩天試試,死無全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