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金玉奴棒打薄情郎(2)(1 / 2)

癩子徑奔席上,揀好酒好食隻顧吃,口裏叫道:“快教侄婿夫妻來拜見叔公!”嚇得眾秀才站腳不住,都逃席去了,連莫稽也隨著眾朋友躲避。金老大無可奈何,隻得再三央告道:“今日是我女婿請客,不幹我事。改日專治一杯,與你陪話。”又將許多錢鈔分賞眾丐戶,又抬出兩甕好酒和些活雞、活鵝之類,教眾丐戶送去癩子家當個折席,直亂到黑夜方才散去。玉奴在房中氣得兩淚交流。這一夜,莫稽在朋友家借宿,次早方回。金老大見了女婿,自覺出醜,滿麵含羞。莫稽心中未免也有三分不樂,隻是大家不說出來。正是:

啞子嚐黃柏,苦味自家知。

卻說金玉奴隻恨自己門風不好,要掙個出頭,乃勸丈夫刻苦讀書。凡古今書籍,不惜價錢買來與丈夫看;又不吝供給之費,請人會文會講;又出資財,教丈夫結交延譽。莫稽由此才學日進,名譽日起,二十三歲發解連科及第。

這日瓊林宴罷,烏帽官袍,馬上迎歸。將到丈人家裏,隻見街坊上一群小兒爭先來看,指道:“金團頭家女婿做了官也。”莫稽在馬上聽得此言,又不好攬事,隻得忍耐。見了丈人,雖然外麵盡禮,卻包著一肚子忿氣,想道:“早知有今日富貴,怕沒王侯貴戚招贅成婚?卻拜個團頭做嶽丈,可不是終身之玷!養出兒女來還是團頭的外孫,被人傳作話柄。如今事已如此,妻又賢慧,不犯七出之條,不好決絕得。正是事不三思,終有後悔。”為此心中怏怏隻是不樂,玉奴幾遍問而不答,正不知甚麼意故。好笑那莫稽隻想著今日富貴,卻忘了貧賤的時節,把老婆資助成名一段功勞化為春水,這是他心術不端處。

不一日,莫稽謁選,得授無為軍司戶。丈人治酒送行,此時眾丐戶料也不敢登門鬧吵了。喜得臨安到無為軍是一水之地,莫稽領了妻子登舟赴任。

行了數日,到了采石江邊,維舟北岸。其夜月明如晝,莫稽睡不能寐,穿衣而起,坐於船頭玩月。四顧無人,又想起團頭之事,悶悶不悅。忽然動一個惡念:除非此婦身死,另娶一人,方免得終身之恥。

心生一計,走進船艙,哄玉奴起來看月華。玉奴已睡了,莫稽再三逼他起身。玉奴難逆丈夫之意,隻得披衣,走至馬門口,舒頭望月,被莫稽出其不意,牽出船頭,推墮江中。悄悄喚起舟人,分付快開船前去,重重有賞不可遲慢。舟子不知明白,慌忙撐篙蕩槳,移舟於十裏之外。住泊停當,諺才說:“適問奶奶因玩月墮水,撈救不及了。”卻將三兩銀子賞與舟人為酒錢。舟人會意,誰敢開口?船中雖跟得有幾個蠢婢子,隻道主母真個墮水,悲泣了一場,丟開了手,不在話下。有詩為證:

隻為團頭號不香,忍因得意棄糟糠?

天緣結發終難解,贏得人呼薄幸郎。

你說事有湊巧,莫稽移船去後,剛剛有個淮西轉運使許德厚,也是新上任的,泊舟於采石北岸,正是莫稽先前推妻墜水處。許德厚和夫人推窗看月,開懷飲酒,尚未曾睡。忽聞岸上啼哭,乃是婦人聲音,其聲哀怨,好生不忍。忙呼水手打著,果然是個單身婦人,坐於江岸。便教喚上船來,審其來曆。原來此婦正是無為軍司戶之妻金玉奴,初墜水時,魂飛魄蕩,已拚著必死。忽覺水中有物,托起兩足,隨波而行,近於江岸。玉奴掙紮上岸,舉目看時,江水茫茫,已不見了司戶之船,才悟道丈夫貴而忘賤,故意欲溺死故妻,別圖良配。如今雖得了性命,無處依棲,轉思苦楚,以此痛哭。見許公盤問,不免從頭至尾,細說一遍。說罷,哭之不已。連許公夫婦都感傷墮淚,勸道:“汝休得悲啼,肯為我義女,再作道理。”玉奴拜謝。

許公分付夫人取幹衣替他通身換了,安排他後艙獨宿。教手下男女都稱他小姐,又分付舟人,不許泄漏其事。

不一日,到淮西上任。那無為軍正是他所屬地方,許公是莫司戶的上司,未免隨班參謁。許公見了莫司戶,心中想道:“可惜一表人才,幹恁般薄幸之事!”

約過數月,許公對僚屬說道:“下官有一女,頗有才貌,年已及笄,欲擇一佳婿贅之。諸君意中有其人否?”眾僚屬都聞得莫司戶青年喪偶,齊聲薦他才品非凡,堪作東床之選。許公道:“此子吾亦屬意久矣,但少年登第,心高望厚,未必肯贅吾家。”眾僚屬道:“彼出身寒門,得公收拔,如蒹葭倚玉樹,何幸如之,豈以入贅為嫌乎?”許公道:“諸君既酌量可行,可與莫司戶言之。但雲出自諸君之意,以探其情,莫說下官,恐有妨礙。”

眾人領命,遂與莫稽說知此事,要替他做媒。莫稽正要攀高,況且聯姻上司,求之不得,便欣然應道:“此事全仗玉成,當效銜結之報。”眾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