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計押番金鰻產禍(2)(1 / 3)

官人沉吟半晌,道:“我有道理救你處。不若我告他,隻做退你去牙家,轉變身錢。安排廨舍,悄悄地教你在那裏住。我自教人把錢來,我也不時自來和你相聚。是好也不好?”慶奴道:“若得如此,可知好哩!卻是災星退度。”當夜官人離不得把這事說道:“慶奴受罪也勾了。若不要他時,教發付牙家去,轉變身錢。”恭人應允,不知裏麵許多事。且說官人差一個心腹虞候,叫做張彬,專一料理這事。把慶奴安頓廨舍裏,隔得那宅中一兩條街。隻瞞著恭人一個不知。官人不時便走來,安排幾杯酒吃了後,免不得幹些沒正經的事。

卻說宅裏有個小官人,叫做佛郎,年方七歲,直是得人惜。有時往來慶奴那裏耍。爹爹便道:“我兒不要說向媽媽道,這個是你姐姐。”孩兒應喏。忽一日,佛郎來,要走入去。那張彬與慶奴兩個相並肩而坐吃酒。佛郎見了,便道:“我隻說向爹爹道。”兩個男女回避不迭,張彬連忙走開躲了。

慶奴一把抱住佛郎,坐在懷中,說:“小官人不要胡說。姐姐自在這裏吃酒,等小官人來,便把果子與小官人吃。”那佛郎隻是說:“我向爹爹道,你和張虞候兩個做甚麼?”慶奴聽了,口中不道,心下思量:“你說了,我陰個卻如何?”眉頭一縱,計上心來:“寧苦你,莫苦我。沒奈何,來年今月今日今時,是你忌辰!”把條手巾,捉住佛郎,撲番在床上,便去一勒。那裏消半碗飯時,那小官人命歸泉世。正是:

時間風火性,燒卻歲寒心。

一時把那小官人來勒殺了,卻是怎地出豁?正沒理會處,隻見張彬走來,慶奴道:“叵耐這廝,隻要說與爹爹知道。我一時慌促,把來勒死了。”那張彬聽說,叫聲苦,不知高低,道:“姐姐,我家有老娘,卻如何出豁?”慶奴道:

“你教我壞了他,怎恁地說!是你家有老娘,我也有爹娘。事到這裏,我和你收拾些包裹,走歸行在見我爹娘,這須不妨。”張彬沒奈何,隻得隨順。

兩個打疊包兒,漾開了逃走。離不得宅中不見了佛郎,尋到慶奴家裏,見他和張彬走了,孩兒勒死在床。一麵告了官司,出賞捉捕,不在話下。

張彬和慶奴兩個取路到鎮江。那張彬肚裏思量著老娘,憶著這事,因此得病,就在客店中將息。不止一日,身邊細軟衣物解盡。張彬道:“要一文看也沒有,卻是如何計結?”簌籟地兩行淚下:“教我做個失鄉之鬼!”慶奴道:“不要煩惱,我有錢。”張彬道:“在那裏?”慶奴道:“我會一身本事。唱得好曲,到這裏怕不得羞。何不買個鑼兒,出去諸處酒店內賣唱,趁百十文,把來使用,是好也不好?”張彬道:“你是好人家兒女,如何做得這等勾當?”慶奴道:“事極無奈,但得你沒事,和你歸臨安見我爹娘。”從此慶奴隻在鎮江店中趕趁。

話分兩頭,卻說那周三自從奪休了,做不得經紀。歸鄉去投奔親戚又不著。一夏衣裳著汗,到秋來都破了。再歸行在來,於計押番門首過。其時是秋深天氣,蒙蒙的雨下。計安在門前立地。周三見了便唱個喏。計安見是周三,也不好問他來做甚麼。周三道:“打這裏過,見丈人,唱個喏。”計安見他身上襤褸,動了個惻隱之心,便道:“入來,請你吃碗酒了去。”當時隻好休引那廝,卻沒甚事。千不合,萬不合,教人來吃酒,卻教計押番:一種是死,死之太苦,一種是亡,亡之太屈!

卻說計安引周三進門。老婆道:“沒事引他來做甚?”周三見了丈母,唱了喏,道:“多時不見。自從奪了休,病了一場,做不得經紀,投遠親不著。姐姐安樂?”計安道:“休說!自你去之後,又討頭腦不著。如今且去官員人家三二年,卻又理會。”便教渾家曖將酒來,與周三吃,吃罷,沒甚事,周三謝了自去。天色卻晚,有一兩點雨下。周三道:“也罪過,他留我吃酒!卻不是他家不好,都是我自討得這場煩惱。”一頭走,一頭想:“如今卻是怎地好?深秋來到,這一冬如何過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