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唯頌微微睜開了眼,看到葉牧焦急的神色後有點恍惚,勉強笑了下:“別擔心,沒事。”說完就又緊緊閉上了眼,嘴抿得很緊。葉牧低頭看到他抓在車座上的手,那麼用力,指節發白,手背上的青筋也看得一清二楚。
“師傅!請開去最近的醫院好嗎!”葉牧離開座位衝到司機旁邊。
司機師傅看了她一眼:“怎麼了?”
“我朋友病了!很嚴重!”
“你病了吧!姑娘這是公交!”
葉牧聽著司機的語氣,一口氣衝上來,剛想開口頂回去卻突然被一雙手攬過了肩,那手箍著她,微微用力。然後她就聽到頭頂有聲音傳過來:“師傅,不好意思了。她做事比較衝動。”
司機瞥了他們一眼:“不知道我這載著一車子的人命嗎?沒事別瞎折騰!”
“您說得對。”說著顧唯頌攬著她的手緊了緊,低聲道:“走了。”
葉牧回頭看他,雖然臉色仍舊蒼白,但是既然能夠從車子的最後麵走到前麵來的話,應該就算沒事了吧。這麼想著,然後才意識到顧唯頌此刻的親昵動作。於是抬手將他放在自己肩頭的手撥下:“真沒事了?”
顧唯頌先是怔了怔,然後點點頭:“沒事了。”說著就往後走去。
葉牧站在原地,看著顧唯頌一步一步離開,隨著車廂微微晃動的身影,陽光灑在他了無生氣的麵頰上,腦海裏無端浮現起幾日前在H市俞燁宣拉著她去顧唯頌的畫展,那時,好像是說“真正的原因”?一個念頭在葉牧心底閃過。
葉牧看著顧唯頌在座位上坐定了,突然嗤笑了一聲。
如果她剛才猜想的橋段是真的,那麼她在嗤笑的到底是誰?是顧唯頌,是俞燁宣,還是她自己?
葉牧視線擦過扶著把手的那隻手上的戒指,看著窗外飛掠而過的陌生景物,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真是荒唐透頂。當你下定決心要擺脫過往的那些痛苦夢魘,開始一段新生活時,卻突然被告知,那些夢魘也有自己的苦衷,它們之所以緊緊纏繞著你,是因為它們深愛著你。多麼荒唐啊!可是難道僅是因為多了深愛這麼一層糾葛,夢魘就不是夢魘了嗎?
而葉牧之所以在猜到了那個可能性後,還能如此理智地思考事情。大概,是因為,可能性還隻是可能性而已,是她低估了自己和顧唯頌之間糾纏的深重程度。
葉牧終於移回視線向後走去,路過唐岑的位子時,她拉過葉牧的手,擔憂地看著她:“沒事吧?”
葉牧衝她一笑:“能有什麼事啊?”
接下來的一路,顧唯頌都轉頭看著窗外,風從葉牧剛才拉開的那道口子裏吹進來,淩亂了兩人的發絲,也漸漸吹淡了葉牧心裏某種冷笑著的疑惑、期盼和抗拒。
唐岑進了市區看到商貿城後就和兩人分手了。於是在上午九十點鍾的陽光下,兩人站在一座老宅子麵前。頭頂是一塊赤底漆金牌匾,在來來往往的歲月裏模糊了模樣,葉牧望著裏麵一重又一重的門,終於笑著問了早該說出口的問題:“這些年,過得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