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府大尹,與該吏商量:“任珪是個烈性好漢,隻可惜下手忒狠了,周旋他不得。”隻得將文書做過,申呈刑部。刑部官奏過天子,令勘官勘得本犯奸夫淫婦,理合殺死,不合殺了丈人、丈母、使女,一家非死三人。著令本府待六十日限滿,將犯人就本地方淩遲示眾。梁公等屍首燒化,財產入官。
文書到府數日,大尹差縣尉率領仵作、公吏、軍兵人等,當日去牢中取出任珪。大尹將朝廷發落文書,教任珪看了。任珪自知罪重,低頭伏死。大尹教去了鎖枷鐐肘,上了木驢。隻見:
四道長釘釘,三條麻索縛。
兩把刀子舉,一朵紙花搖。
縣尉人等,兩棒鼓,一聲鑼,簇擁推著任珪,前往牛皮街示眾。但見犯由牌前引,棍棒後隨。當時來到牛皮街,圍住法場,隻等午時三刻。其日看的人,兩行如堵。將次午時,真可作怪,一時間天昏地黑,日色無光,狂風大作,飛沙走石,播土揚泥,你我不能相顧。看的人驚得四分五落,魄散魂飄。少頃,風息天明。縣尉並劊子眾人看任珪時,綁索長釘,俱已脫落,端然坐化在木驢之上。眾人一齊發聲道:“自古至今,不曾見有這般奇異的怪事!”監斬官驚得木麻,慌忙令仵作、公吏人等,看守任珪屍首,自己忙拍馬到臨安府,稟知大尹。大尹見說,大驚,連忙上轎,一同到法場看時,果然任珪坐化了。
大尹徑來刑部稟知此事,著令排鄰地方人等,看守過夜。明早奏過朝廷,憑聖旨發落。次日巳牌時分,刑部文書到府,隨將犯人任珪屍首,即時燒化,以免淩遲。縣尉領旨,就當街燒化。城裏城外,人有千千萬萬來看,都說:“這樣異事,何曾得見!何曾得見!”卻說任公與女兒,知得任珪死了,安排些羹飯,外甥挽了瞎公公,女兒抬著轎子,一齊徑到當街祭祀了,痛哭一場。任珪的姐姐,教兒子挽扶著公公,同回家奉親過世。
話休絮煩。過了兩月餘,每遇黃昏,常時出來顯靈。來往行人看見者,回去便患病。備下羹飯紙錢,當街祭獻,其病即痊。忽一日,有一小兒來牛皮街閑耍,被任珪附體起來。眾人一齊來看,小兒說道:“玉帝憐吾是忠烈孝義之人,各坊城隍、土地保奏,令做牛皮街土地。汝等善人可就我屋基立廟,春秋祭祀,保國安民。”說罷,小兒遂醒。當坊鄰佑,看見如此顯靈,那敢不信?即日斂出財物,買下木植,將任珪基地蓋造一所廟宇。連忙請一個塑佛高手,塑起任珪神像,坐於中間處,虔備三牲福禮祭獻。自此香火不絕,祈求必應,其廟至今尚存。後人有詩題於廟壁,讚任珪坐化為神之事。詩雲:
鐵銷石朽變更多,隻有精神永不磨。
除卻奸淫拚自死,剛腸一片賽閻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