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姚姒自己解下身上的大氅,綠蕉接過去往衣架子上掛,就聽得她問起來,“剛才回廊上那個是誰?最近外院的人多,好些都瞧著臉生。”
劉大成帶回來一幹家眷都住在外院,綠蕉並未做多想,回她道:“姑娘,剛才那人便是上回被咱們馬車撞上的那個書生,這人姓柳,姑娘昨兒個還曾問起過這人的傷勢呢。”
姚姒正坐在梳妝台前,把手上的金鑲寶手環退下,聞言一下子失手,宜敏長公主賞賜的手環就重重的磕在了妝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姑娘”,綠蕉見她神情有異,以為她是惱了剛才那姓柳的書生輕浮之舉。也是,哪有個外男瞧見主人家姑娘而不回避開去,竟還一幅大大方方的樣子,看來此人應該盡早打發了去。“姑娘莫惱,明兒我便去問下外院那邊,瞧這柳書生應該是大好了,眼瞅著就要過年,咱們府上確實不大方便留他。”
姚姒垂了眸嗯了聲,內心卻湧起一陣驚濤駭浪來。
上一世柳筍明明是在開平二十三年才出現在京城的,而今要過了年才是開平二十二年的年號,為何他提早了一年多出現在京城,而今又這般巧合下被她的馬車所撞?姚姒的眸子幾經明滅,上一世的記憶紛紛襲來。
開平二十三年秋,那時的柳筍也是生了場風寒,寒門子弟病倒在路邊無人問津,卻因緣巧合被她所救。當時她已是巧針坊的繡娘,為了救他,她花光了手頭上所有的積蓄替他請大夫瞧病。那時皇帝病重,不知為何朝庭加開了恩科,後來柳筍高中狀元,接著皇帝便駕崩,從而恒王即位改元慶德。慶德皇帝甫一登基,柳筍便以一篇開海禁的通略從而得到了慶德皇帝的重用。再到後來,柳筍在京城有了府邸,而那時她的眼晴已經熬壞,再也做不得繡活,柳筍以報恩的名義接她入府,其後柳筍的妻室從老家上京,她心恢意冷下才遁入了空門。
如果說柳筍提前出現在京城的原因,姚姒也隻能有一種猜測,他必定是衝著明年的春闈而來的。可上一世,她並未曾聽過柳筍在開平二十二年有參加過春闈。
好似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不管是早是晚,這一世她還是和柳筍遇上了。姚姒心裏升騰起莫大的不安。她想到了薑氏,她曾那樣努力地想挽救薑氏的『性』命,可終究還是失敗了,世事仍然按著既定的軌跡而走。她不禁心驚肉跳,難道姐姐也會遭遇到不測,而她再怎樣力挽狂瀾,卻仍然逃不開青燈伴古佛的命運嗎?
這一夜她輾轉難眠,早上起來時眼底下一大片的青『色』。想到今日還要去恒王府,一會趙斾會來接她,她頭一回子往臉上敷了些粉,她的眉生得英氣,又往兩頰上了些胭脂。到底是年輕,肌膚底子好,這樣一妝扮,倒顯出與平日裏不同的瀲灩之『色』。
趙斾恨不得把她藏起來,她所有的美好他都不希望被他人所看去。隻是他不能,這樣的念頭無聲熄滅在心底,他親自扶她上馬車,今兒他卻不騎馬了,和她擠了一車而行。
畢竟是去恒王府,他一路上和她細說了恒王府的現狀,包括恒王妃劉氏和郭側妃李姨娘等人的『性』情以及這些人身後的家族都一一說給她聽。“恒王妃不是個刁鑽的,你莫怕,一會子我怕是不能進後院去,你一切都要小心,不能讓海棠離了你身邊,有什麼事回頭你再說給我聽,萬萬要保重。”
她從他殷殷交待中聽出了些他的擔憂,馬車裏自成一個世界,她把頭擱在他的肩上,挽著他的手臂一迭聲的應是。
馬車從王府的角門而入,趙斾先前便已下馬車去,海棠待馬車一停下,便親自扶了姚姒下馬車,她才剛立定,迎麵便來了兩個衣飾一樣的嬤嬤。
姚姒並不敢隨意去打量,斂了神她跟著這兩個引路嬤嬤向裏走,也不知穿過了幾重庭院和廡廊,就見采芙笑『吟』『吟』的立在一座院門前等待。
姚姒用眼角的餘光一打量,這個小院位置清幽,比之一路見過的院落都要新,她便知這是姐姐住的院子到了。
采芙含笑迎上來,給她蹲身行了一禮,“姑娘可是來了!側妃娘娘正在裏頭等著姑娘。”說完話,便見她往那兩個引路嬤嬤手裏各塞了個荷包,兩個嬤嬤也沒推拒,極快的就把荷包滑入了袖袋中。
想不到這才幾日不見,便連采芙也都變得玲瓏了些,姚姒心裏隱隱有些激動,卻又帶著些不安,人隻有在適應環境的時候才會需要改變,姐姐難道在王府裏過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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