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姒何等樣的眼尖,看薑大太太眼中閃過一『色』憐惜,便裝做沒看見,因而笑道:“哪裏就有舅母說得那樣好了,為了這身衣裳,也不知費了多少的功夫,浪費了多少金絲銀線,舅母瞧著哪裏不妥,左右還有幾日功夫,還來得及改。”一句話,便輕輕巧巧的略過辛酸不提。
薑大太太雖與她相處的日子不甚長,倒也『摸』得清她的幾分脾『性』,分明是個外柔內剛的堅強女子,倒斂了神去細瞧衣裳的接縫處,末了又把鞋子拿在手上細看。
姚姒前世便做過繡娘,一手的針線活計那自然是拿得出手的,薑氏認真瞧了半會子,是打心眼裏的喜歡,見她眼神灼灼地望向自己,神『色』間帶了許嬌羞,大概也猜得出她的一些心思,便寬慰她,“不是我偏向自己的外甥女,哪家做婆婆的看到兒媳『婦』孝敬上來這麼鮮亮的活計,不心生歡喜的。”她放下鞋子,執了姚姒的手拉她坐在自己身邊,慈愛地說道:“你放心,滴水穿石,鐵杵磨成針,咱們姒姐兒這樣有孝心又善良,人品還這般出眾,定國公夫人就算不能立時對你改觀,但我相信假以時日,她一定會看見你的好,會改變對你的成見的。”
姚姒到底有幾分不自在,
可被舅母這樣一說,倒也信心倍增。
薑大太太便問起姚娡近日可還好,看了看天『色』尚早,便欲留她下來吃晚飯。
姚姒想了想倒沒推脫,想著索『性』趁得空兒,去陪正在養病的薑梣說會子話倒也好。薑大太太便讓小丫頭帶她去薑梣屋裏。
薑家的宅子並不大,如今住著兩房人隻能算是勉強,薑梣因是未出閣的女兒家,住在靠西邊角上的一處院落,姚姒隨那引路的小丫頭穿過幾道回廊,不想在轉彎處迎麵碰上了大房的薑樞和已經過繼給薑氏的薑杓,而他們的身邊,那個身長玉立穿了身月白『色』直裰的,竟然是柳筍。
姚姒這下吃驚不小,情急之下朝薑樞和薑杓福身行禮,將臉上的異『色』掩了去。
“姒表妹今兒來了?”薑樞也沒想到會在回廊轉角碰上她,因著有外人在,此時避開去已經不可能,於是便和她介紹,“這位是柳兄,也是我回京後新結交的知己,柳兄文采斐然,實在是令我景仰。”許是覺著姚姒並非一般的閨中女子,他一氣兒連聲稱讚柳筍,儼然已視他為生平所敬仰之人。
姚姒微微朝薑樞一笑,便福身向柳筍道:“見過柳公子!”
她這樣,分明是裝著仿佛不認識他一般,柳筍溫和一笑,“姑娘客氣了!”
一旁的薑杓見姚姒似乎反應太過平淡了,他顯得毫無城俯的用隱含了幾分興奮的聲音對她道:“妹妹你不知道吧,這柳兄便是今歲的新科狀元郎,因仰慕祖父之清名,對我和幾位兄長頗為關照。”
姚姒極快的睃了眼柳筍,而他依然是那幅溫和寬厚的微笑模樣,不禁叫姚姒氣結。
幾位表兄初回京城,可想而知在他們心中重振家聲便是壓在肩上的重責,而以柳筍的手段想要結交他們並不是難事。
他這是想要做什麼?
她斂下心緒,對薑杓的話隻是禮貌『性』的點了點頭,雙目略帶了些警告之『色』望了柳筍一眼,便不欲和他們再多糾纏,作勢就要避身過去。
柳筍卻仿佛沒看見她的眼『色』似的,忽地出了聲,“幾月不見,姑娘卻是認不出某來了?隻是可惜,每至陰雨天氣,當初被姑娘的馬車所撞的傷處便有些隱隱作痛。
他這話一出,一旁的薑薑樞和薑杓是一臉的訝異,倒叫姚姒走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
他這是何意?一意的要和她攀扯上關係作舊識才罷休?不不,沒那樣簡單,她其實自從承恩公府回來後,便內裏隱隱不安,柳筍無聲無息的救了她,而後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原來是應在了這裏。
就好像頭上懸著把刀可那刀子卻遲遲不落下,讓人坐立難安,而今這把刀終於落下來了,倒叫她無端的鬆快。
她轉了身,裝模作樣的望了柳筍幾眼,這才一拍額失笑,“原來竟是你,若非柳公子提醒,倒叫我想不起來了,這也難怪,隻當日我的馬車撞上柳公子時曾見過一麵,當日天黑路滑的,我的車夫實在是不小心,後來柳公子在我府上養傷了好些時日,下頭人隻說柳公子傷勢痊愈了,卻沒想到還遺了些後遺症,倒叫我著實難以安心。”
薑樞和薑杓兩個你看我我望你,倒著實沒想到表妹和柳筍之間還有這等淵緣,若照她的話來看,竟是她的不是居多,薑樞臉上頓時生了些許歉意,於是朝柳筍彎腰一揖,“實在是沒想到表妹和柳兄之間有著這等淵緣,不管怎麼說,表妹當時應是無心之失,我在這裏給柳兄賠個不是了。”
柳筍也朝他一揖,“哪裏哪裏,這實在也難怪令表妹,當初我也是病得糊塗了,才不小心撞上了令表妹的馬車,說來也都是誤會一場,這雨後隱痛,隻要多加調養著便能痊愈。”
聽他這話中的意思,倒叫薑樞和薑杓更加心中難安。
姚姒看他這番作態,很是了然於心,想必往後柳筍再往來薑府,隻怕薑樞幾兄弟都會懷著一份歉意,再甚者,若他對她有什麼逾距之處,就好比如若柳筍要求和自己單獨相處說話,隻怕薑家兄弟也不會有什麼疑異。
薑杓這時適時的上前打圓場,“先前表妹和柳兄都是誤會,正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雖說這話勉強了些,但總歸是緣分,今兒柳兄與妹妹正好碰上了,家下正好設席招待柳兄,杯酒釋前嫌,也算是妹妹給柳兄賠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