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歎了口氣,低聲回道:“奴婢發現姑娘這兩日很有些反常,隻是要說具體哪裏有些不一樣,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自從姑娘遣奴婢給五爺送完信後,姑娘除了去太子府看望過娡姑娘,後來就再沒出門過,不是歪在榻上出神,便是一個人坐在花樹下發呆,昨兒個也不知為何,忽然就賞了我和綠蕉許多東西,說是給我和綠蕉添妝。”
趙斾連忙問她,“那你們姑娘平日不出門的時候,一般在家都做些什麼?”海棠是他調教出來的人,她的話自然是有些道理的,可心裏卻忍不住猜測,難道她是因為和他的婚事即將要作實時而在忐忑麼?越想越覺得是,不然也不會就在媒人快要上門說親的時候忽生反常來。
海棠自己還一頭霧水,又怎麼能想得通其中關竅,因此隻是回他,“一般都是在房裏看會子書,要不就是做針線,偶爾也會和那幾位掌櫃的娘子們說說話,像這兩天懶散發呆的情形還真是少見。”
趙斾便一笑,卻帶頭朝姚姒的廂房走去,“別胡思『亂』想了,你們姑娘這病啊,保準兒我一會就把她治好。”他揶揄的口氣,倒著實安了海棠的心,她本就不是個多心的人,一徑兒的就上前去替趙斾引路,到了屋裏卻見姚姒背對著屋門,並未迎上來,隻聽得她冷清的聲音吩咐,“海棠你且退下,沒我的命令不準人靠近這間廂房。”
海棠不疑有它,轉身出了屋子並把門給掩上,趙斾卻是好笑,喚了聲姒姐兒,正要挨上前的時候,卻叫姚姒出聲攔住了,“五哥你別上前,我今日約五哥來,其實是有話要和五哥說。”她淡淡的聲音裏,卻有著掩飾不住的哀傷,趙斾急了,連忙出聲問,“姒姐兒,你怎麼了?怎地五哥來,你卻背著身也不看一下五哥?”
姚姒斂了斂神,雙手絞在了一起半晌才令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麼反常,“五哥你別上前,這樣就好。”說完徑自往垂了白幔的裏間走去,屋裏供了菩薩像,趙斾見她踅身就跪在了菩薩像前,真的不回頭看自己一眼,心裏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姒姐兒,有什麼話要和五哥說,卻弄得這樣神神秘秘地?”她這樣子,一個在裏頭一個在外間,感覺就像他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再不似從前那樣的親昵無間,這種違和感,令到趙斾心都要提起來。
屋裏因是閉著門,光線並不充足,陽光斑駁地從木門的格紋裏灑進屋,堪堪隻讓趙斾能夠看清她跪得筆直的身影,她穿了身素衣,便是連頭上也隻簪了根白玉簪,從背後看過去,她正雙手合十跪在菩薩麵前,就像一個遊離於紅塵俗世的方外人,他正準備抬腳上前,卻叫她清泠泠的聲音打住了。
“這靜雲庵,過去並不叫這名字,三十多年前,靜雲庵還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庵,當時有個大戶人家生了個女兒,那姑娘自打落地就身子骨不好,且家中連連出事,有個雲遊方外的和尚和那姑娘的雙親說,若是想姑娘平安順遂地活下去,便要舍了姑娘出家,隻有這樣才能保得家宅平安,姑娘的父母自然是不舍的,隻是家中接二連三的出事情,最後這家的老太太便發了話,要把姑娘舍了作方外人,姑娘的母親卻不能忤逆婆母的話,雖是不舍卻也無法,便把姑娘送到京郊的一座小庵堂來做了俗家弟子。”
“姒姐兒……”聽著這與他們風馬牛不相及的故事,他心內的不安漸漸擴大。
她卻並不停頓,隻用平靜無波的話聲製止他,“姑娘做了俗家弟子,這家的家運果然好了些,而姑娘的身子竟然也慢慢開始好轉,隨著姑娘一日日地長大,知曉了當初父母的無奈之舉後,便真的舍了這身紅塵出了家,法號惠安。姑娘在家時閨名叫靜雲,姑娘的母親得知女兒發下宏願出家,也隻得接受,於是出了一大筆的銀錢將這座庵堂重建並改名叫靜雲庵,此後三十年裏,靜雲庵收留了無數無家可歸的女子,惠安師傅會給人看病,慢慢地靜雲庵善名遠播,香火也開始旺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