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宋軍開進燕京的一個月後,宋徽宗宣和五年(公元1123年)五月,在離燕京以東二百餘裏的平州(今河北灤州),發生了一件在金朝與宋朝雙方都沒有預見到的事件。後來證明,這次事件成為了宋金戰爭的導火索,點燃導火索的人叫張覺。
張覺是漢人,擔任過遼朝的一些中級軍官。在遼朝即將滅亡的最後幾年裏,平州路也爆發了相當規模的群眾騷亂,關鍵時刻,張覺帶領軍隊撫定叛亂,被大家推舉為權領州事,也就是代理平州事務。
不久,燕京小朝廷皇帝耶律淳英年早逝,整個遼朝的南京道在宋金的戰略夾擊之下,岌岌可危。張覺很清楚遼朝氣數已盡,暗中招兵買馬擁兵自重,借遼金開戰之際,占據一方,意圖割據。可是局勢發展很快,宣和四年(公元1122年)十二月,金軍進入燕京,張覺的處境十分尷尬,不知道自己是繼續效忠遼朝,還是跟宋朝勾勾搭搭,或者幹脆投降金朝。
平州路在遼朝南京道中雖屬老少邊窮地區,但戰略地位尤其重要,平州境內的榆關(山海關)是金朝統治下的遼東通往中原的咽喉要道,從別的地方通往中原都是崇山峻嶺,隻有山海關至燕京這條路是一馬平川的平原。而按照宋金雙方此前的協議,平州路應屬金朝,不在歸還宋朝的燕京六州之內。因此,金朝統治者對平州問題十分關心,也就不難理解了,金朝可不願意丟失這樣一條通往燕京的咽喉要道,這條路對於以騎兵為最重要的進攻力量的金朝來說太重要了。
金太祖阿骨打一直在盯著自己嘴邊的這塊肥肉,恨不得趕快吞下肚裏,派遣使者前來招降。而張覺自己很清楚金軍勢大,自己的這點能量根本抵擋不住金軍的一擊,平州作為金宋雙方的“戰略飛地”孤立無援,於是張覺表示肯定歸降。
金太祖得知張覺願意歸降的消息,也非常重視,升平州為金南京,任命張覺為南京留守,另外還封為臨海軍節度使。但是,對局勢判斷很清楚的宗翰知道這僅僅是張覺的緩兵之計,未必是真心的投靠,在軍事部署上也作了準備,張覺一有變化,就可以立即出兵控製局麵。
大宋宣和五年(公元1123年)四月,金軍主力按照金宋雙方的約定,在完成了對燕京的刮地三尺的工作以後,陸續從燕京撤走。宋軍進入殘破不堪的燕京,並大張旗鼓的宣傳收複祖宗基業的“不世之功”。關內形勢的這一變化,張覺不禁怦然心動,因為宋朝“收複”燕京後,平州就已經和宋朝接壤了。
張覺降金不過是權宜之計,再加上自己本身為漢人,怎能甘心為“金狗”所驅役,他在倉促之間做出了一個非常大膽的決定。到了五月份,降金的遼臣康公弼、左企弓、虞仲文奉命押解所掠的燕京居民向東遷移到遼東,這些人背井離鄉被驅趕著走了大半個月,到達平州後,無論如何都不想繼續走了。燕京的漢人知道此時的平州留守張覺原係遼將,並且張覺的軍隊沒有被金兵改編,恰巧平州境內並無金軍駐紮。於是派出代表向張覺獻計,誘殺康公弼等人,讓這些燕民返鄉,如果金人問罪,內用平州之兵,外借宋朝之援,且依榆關之險,至少可立於不敗之地。另外,此舉不僅可以擺脫金人的控製,而且還可以籠絡燕山人心。
張覺原本就對金人心存疑慮,但是因為事體重大,便召集諸將領議論此事。諸將領也覺得即使投降金朝也沒有好日子過,於是張覺便在平州民眾與手下諸將領的鼓動下,毅然舉兵反金。張覺率領軍隊殺了康公弼、左企弓等人,派出使者帶著平州的地圖赴燕山府,以獻土為名,求助於宋朝。
宋徽宗得知平州發生兵變以及準備向宋朝獻土的消息,也感到幸福來得太突然,覺得這是老天爺往下掉餡餅的好事情,大臣們也是“捧臭腳”地一片附和。“海上之盟”的倡議者趙良嗣可不是那種鼠目寸光的人,極力上表反對此事。作為宋金“海上之盟”的重要參與者,趙良嗣在交往的過程中看到了金軍恐怖的戰鬥力,深知金朝絕對不好惹,兩國盟約既然明確禁止在對方境內招降納叛,如今違約逾盟,金朝肯定不能咽下這口氣,會和宋朝兵戎相見的。
趙良嗣奏請朝廷不可介入金朝內亂,要求宋徽宗把張覺派來的使者殺掉,向金人表明平州事件是金朝的內部事務,宋朝不會染指金國的領土,希望雙方用和平的方式解決爭端。宋徽宗已經利令智昏,再加上旁邊捧臭腳的文武大臣極力支持,不僅僅不接受趙良嗣建議,還大罵他為金人內應,將其降職處分。
就這樣,宋徽宗在新拓展疆域的誘惑之下,不考慮張覺已經接受金朝官爵的事實,置與金朝的合約於不顧,密令燕山知府王安中把張覺收降到宋朝陣營。張覺既然明確得知了宋朝的態度,就毅然決然地決定向北宋投誠,將平、營、灤三州獻與宋朝。宋徽宗一見張覺下決心投靠了,下詔書對張覺厚加安撫,將平州路改為泰寧軍,任命張覺為泰寧軍節度使,總知三州兵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