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送嫁
一對銅嗩呐,衝著天穹,吹得雲彩打顫兒;一套鑼鼓家什,瘋瘋顛顛地囂著,吵得青山搖發須。鼓樂班子過後,就是嫁妝了。箱,椅、桌、櫃,凡是木器家具,一律刷著黑漆,清亮閃光,照見人影子;簾、帳簷、枕頭,凡是不該留下空白的地方,一律繡著圖案,什麼“鴛鴦戲水”、“喜鵲登梅”、蝶舞牡丹,活靈活現,色彩鮮豔,手工精細。另外,明燦燦的自行車,新嶄嶄的電視機,使嫁妝顯得豪麗華貴,也充分顯示了主人的富有。
再後邊,就是我們送親的隊伍了。姑姑出嫁,送她的人很多,除開我,還有姨婆舅爺,七親八朋,老老少少走了一長溜兒。大家都穿著新衣服,人人精神煥發,個個喜氣洋洋。唯有姑姑低著頭,不吭聲地往前走。她可能是把高興藏在心裏,不好意思表露出來吧。
嗩呐和鑼鼓的喧鬧,吸引來沿路各處的觀眾。他們站在路旁,指手劃腳,七嘴八舌地說嗩呐吹得好,鑼鼓敲得響,更多的是議論漂亮的嫁妝。塞個說:“瞧,八台陪嫁,好闊氣的喲。”那個講。還有電視機那洋玩藝兒,真排場。聽著他們的羨歎,我心裏暗笑他們是少見多怪。要知道,我們家是養天麻、木耳的專業戶,給姑姑置陪嫁的錢,隻是九牛一毛。
談講完嫁妝,還要找新娘。觀眾的眼睛象錐子,在人群裏嘀溜溜地鑽著,你說這個是新娘,他說那個是新娘,弄得送親隊伍裏的大姑娘都不好意,思。姑姑真精靈,她朝我招招手:“來,小玉,跟姑姑一塊兒走。”因為她手中拉著我,所以很少有人談指她。她倒幸災樂禍地朝受委屈的姑娘們笑。正月是個好日子,天天有喜事。路我們看見旁邊的山梁上也時而有送親的隊伍走過。忽然,我們的對麵也走來一支送親的隊伍,兩班人馬要碰頭了,真有意思。這時,隻見姑姑放下我的手,說:“小玉,跟你媽媽走去。”然後她快步走上前去,跨在了送親隊伍的前頭。
真是怪事,對麵的送親隊伍中也走出了一位大姑姑。她們相遇而過時,彼此笑了笑,還交換了一種什麼東西。
我頗感疑惑,便問媽媽:媽媽,姑姑與人家變換了什麼東西呀?媽媽點了點我的鼻尖,笑著說:小丫頭,眼睛真尖。告訴你,姑姑與人家交換的是身上的手帕,這叫乞巧,也就是表示向人家學習針線手藝的意思。這是咱們這兒的風俗,你長大後慢慢會明白的。
噢,“乞巧”,古代流傳下來的民問風俗,這,滾說,古人也講究互相尊重,謙虛學習的道德了然麗用“乞巧”的方式來表達這個意思,多有味兒,我們的祖先想的真棒啊。
姑父的家很遠很遠,太陽西斜的時候,我們才走到。剛到門前,槐樹上懸掛的那兩串長長的,紅紅的鞭炮便爆炸開了。炸得滿天紙屑飛,炸得空氣直波動;震得樹枝兒閃閃忽忽,震得人耳朵發麻。
二、鬧房
坐完席,太陽已經搭山,按規矩,送親的人是不能住下來過夜的。但我們路途遙遠,在天黑之前趕回家去是不可能的,主人便強留住。大家一協商,決定讓婦女孩子留下來,男人們踏夜路也要趕回去。主人一看留不住,隻好這樣。
主人給我們安排了住處。媽媽叮嚀我晚上不要到處亂跑。
可是,熟悉的夥伴們都不在跟前,我覺得挺不好玩兒。晚上,正無聊,忽聽什麼地方傳來熙熙攘攘的吵鬧哄笑聲,我跑過去一看,喲,原來是人們在鬧新房。我從人縫中擠進去,看個一清二楚。
隻見姑父在給大家發紙煙,姑姑拿著火柴又給大家點燃。紙煙發到一個白胡子老爺爺的跟前,老爺爺把煙叼在嘴巴上,讓姑姑擦著火柴去點,姑姑用火柴去點時,他嘴巴動了動,煙頭兒幾閃幾閃,姻菠點燃,火柴燒完了。姑姑又擦一根火柴去點,他又是這樣,還是沒點燃。第三次,姑姑吸取了教訓,一隻手將紙煙捉住,一隻手去點,結果火柴到了跟前,老爺爺的鼻孔裏突然噴出兩股氣兒,將火柴啉嗤“吹滅了。姑姑氣得不行,人們哈哈大笑,我心裏罵這老頭:真壞。沒辦法,紙煙非點燃不可,姑姑又劃著了火柴,這次,待老爺爺鼻孔正要噴氣時,姑姑手一動,火柴伸過去,”噝兒將老爺爺的胡子燒了一大片。老爺爺慌得直叫,人們又哈哈大笑,我心裏直稱快。老爺爺再也不敢搗蛋了,乖乖讓姑姑給他點了煙。接下來還有人想法兒調皮,但都讓姑姑給製服了。
點完了煙,又有人出題目,讓新娘新郎吃糖。就是將一顆水果糖,讓姑父噙在嘴上,又讓姑姑去咬。水果糖很短,要想咬下一半來,兩人必須牙對牙,嘴挨嘴才行。姑姑不好意思這祥做,但人們不答應。姑姑隻好去咬,但有人在身後故意推她,沒咬成。姑姑突然衝窗口說:“誰爬在窗子上,漆沒幹,小心粘在身上。”待人們都望窗口時,姑姑閃電似地往前一撲,從姑父嘴上咬下半截糖來。人們這才發覺上了當,好戲沒看成,氣得直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