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時光裏,溫庭筠的身子一直不太好,但是他五十歲生日這天,天剛朦朧亮,溫庭筠便起身穿梭在自己的房間與院落。
江沐雪起來後玲兒便來報,“先生今日不知抽什麼瘋,天還沒亮就起來把整個院落裏裏外外掃了一遍,然後又去喂馬,把丫鬟、小廝的活兒全給搶了。”
“真的?”江沐雪凝眉,自打溫庭筠最後一次旅行回來,身子便一天比一天差,她這幾年給他熬藥,請大夫,不知費了多少勁兒。
都說久病成醫,江沐雪覺得非常有理,這些年在溫庭筠身邊照料,她都快成半個郎中了。
即便這樣,溫庭筠的身子還是好一陣兒,差一陣兒,用現代的話說,免疫力很差勁。
這大早上的和仆人搶活幹,正如玲兒所說,真是抽瘋了!
江沐雪外院、內院找一圈,最後在廚房找到他,“先生……”
她喊了一聲,驚的說不出話來,但見溫庭筠滿身都是麵粉坐在兩個婆子中間,正在認真的學習如何擀麵條兒。
“起來了,等著哈,我給你下長壽麵吃。”
他笑吟吟道。
江沐雪卷起袖子要幫忙,愣是被他趕出廚房。
“真是奇怪。”江沐雪搖搖頭,走了。
這種感覺持續一整天,到晚上,更奇怪的事情來了,江沐雪梳洗卸妝時,溫庭筠悄悄走進來。
然後在江沐雪旁邊坐下,靜靜的望著她。
“你是不是有事?”
江沐雪猜測著,而且很有可能有求於她。江沐雪暗自懊惱,自己怎麼現在才反應過來?
溫庭筠點點頭,沉默稍許低道:“丫頭,我想給你描眉。”
啊?江沐雪立刻紅臉。
但見溫庭筠的雙手又開始緊張的交.纏不安,江沐雪略頓一下,並未拒絕。
倆人相對而坐,四目相對,隻須臾,江沐雪便垂眸,那雙眼睛太炙熱,低頭的瞬間,江沐雪明白了他的意思。
並尋思著,他估計要向她表明心意,或者直接要求娶。
假若真是這樣,那魚玄機最後一個遺憾也算了了,這也意味著她可以順利的從情境中離開。
待他拿著眉筆覆來時,江沐雪慢慢閉上眼睛。
他動作輕盈柔和,枯樹皮一般的手觸到她細嫩光潔的麵龐,有些癢。
“可要畫好看一些,不然我要在你臉上畫個大花貓。”
溫庭筠聽後噗嗤笑了,連說好。
大約過了五六分鍾的樣子,溫庭筠讓江沐雪睜眼,她對鏡細細一瞧,細眉如黛,眸若秋水,盈盈波光,瀲灩生情。
“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
“照花前後鏡,花麵交相映。新帖繡羅襦,雙雙金鷓鴣。”
他望著江沐雪沉吟,忽而拉起她的手,放在心口,“丫頭……我後悔了!”
“你悔什麼?”
他沉默稍許,忽而垂淚,“早知今日,我該碰見你就替你贖身,然後……把你留在身邊……一輩子都不分開。”
或許他想燃盡最後的柔情,一把將她摟在懷中,激動著,顫抖著,許久才漸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