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氣溫雖然暖和了不少,但日照還是短得很,太陽落下去之後,天徹底黑下來也就是20多分鍾的事。江楓按完門鈴對講機一直毫無反應,等的這一會時間,天就已經黑了。
他愈發覺得自己這種全身不足300塊的白襯衫牛仔褲和手裏的皮卡丘塑料保溫飯盒跟腳下這塊地皮太過格格不入,尤其現在被人拒之門外,站久了真是渾身不自在,便抬手對著門鈴的按鈕一頓狂按——賀景臨開門呐,我知道你在家!
連著按到第十八次的時候,房子的主人終於不堪其擾,接通了對講。
“……肖誠,我說了別來煩我,你要是再不聽,明天就可以走人了。”話筒裏的聲音極小,甚至壓不過嘶嘶的電流聲,顯得有些模糊不清,但能聽出來發音極為沙啞困難。
忽然聽到賀景臨的聲音讓江楓心裏一緊,猛地想起來——麻蛋剛肖誠都說了什麼來的,好像說他來探病,結果被賀景臨堵在門口,揍了一頓……?
“咳……”他停頓了一下才沉聲說:“是我。”
對講機對麵沉默了很久,江楓怕賀景臨又掛斷,急著喊道:“你好歹開下門讓我看你一眼啊,今天看不到你我是不會走的!怎麼一晚上沒見就病成這樣?我——”
話沒說完門就從裏麵打開了,江楓怔怔地看了門裏的人半天,後半句想說什麼都忘了個幹淨。男人身穿著一套淡藍色的家居服,依然站姿筆直,看不出虛弱頹唐的樣子,隻是頭發不似平日梳理成一絲不苟的冷硬發型,略有些毛躁,給人感覺倒像柔軟了許多。
看這架勢,大概確實還有力氣打人……
“抱歉,我剛沒看監視器,還以為又是肖誠。”
“你要把我也堵在門口揍一頓嗎?”江楓抬起頭來,一瞬不瞬地跟賀景臨對視。賀景臨看了他一會,牽動唇角露出一個異常短暫的像是笑的表情,側身讓開了門口。
“肖誠叫你來的?這小子,挺會搬救兵的……”
“就不能是我自己想來的麼……”江楓小聲嘟噥道,毫不客氣地進了屋裏。他有些意外竟然是賀景臨自己來開門,在客廳看了一圈才發現並沒有傭人在的跡象。
“就你自己在家?”
“我不喜歡保姆跟我住在一起,所以隻請鍾點工每天早上來打掃,不過今天我直接讓她回去了。”賀景臨連清了幾次嗓子,想讓說話聲音聽起來更清晰一點,每一下都讓江楓一陣揪心。
“你發不出聲音來就別說話了,不疼嗎……”他隻要聽聲音就知道賀景臨現在扁桃體腫得比核桃還大,別說說話,估計吞口水都會像有刀子從喉嚨裏麵割過去。
賀景臨雖然沒有像平時那樣西裝革履,但也算穿戴整齊,可見之前並沒在床上躺著。客廳裏隻開了一盞小燈,DVD機的指示屏釋放著冷色調的微弱光芒,江楓掃了一眼被隨手放在音響上麵的CD封套,沒有圖案,隻有黑底白字的排字設計——Prelude-序曲,北落師門。
當年禦風和小頭兒兩個人自費錄製的唯一一張“專輯”。
他覺得自己的視線像被那張CD封套粘住了,連呼吸都變得急促,還是賀景臨問了句“怎麼了”,才猛地回過神來。
“沒……你坐下我給你看看喉嚨吧。”他把手中的保溫飯盒放到茶幾上,一扭頭就看到茶幾上的酒瓶,獺祭純米大吟釀,已經喝光了一多半。“病成這樣還喝酒……”
“是好酒啊。”賀景臨沙啞的聲音仍帶著笑意,十分配合地坐到沙發上仰頭張開嘴,江楓站在他身前用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功能去照他的喉嚨,果然已經腫成了兩顆巨大的肉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