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滿刺加停留約有一個月,敖廣號乘著東南風繼續起航。這一次,他們的船還當擔起護航的職責,護送五艘滿載著陳年穀物的西洋三桅平底帆船到錫蘭去。
這日,船長艙內格外肅靜,隻聽見鴻翎將算盤劈劈啪啪地打得人心亂如麻。
聶北鬥端著一碗湯藥正要進去,卻被艙外的唐岩一把拉住:“你進去找死啊?大小姐正跟船長對賬目呢。”
聶北鬥不以為然:“那又怎麼樣?”
唐岩嗅了嗅藥的氣味,低聲說:“我說這兩天大小姐的脾氣怎麼陰晴不定,原來如此。真是的,偏偏船長選這個時候對帳。”
話剛說完,艙內就傳來鴻翎懊惱的抱怨聲:“為什麼!”
鴻翎把賬簿往浩空漣麵前一推,氣呼呼地說:“明明這趟買賣盈利不少,為何賬麵上的錢反倒沒有往年杜先生在時多呢?”
浩空漣慢條斯理地合上賬簿,似笑非笑地說:“你隻知道開源,不曉得節流。什麼都要買最好的,當然不如杜雲軒那般精打細算。”
聽如此說,鴻翎瀟灑地把算盤珠子一整,說:“千金散盡還複來,隻要不至於入不敷出,弟兄們過得舒服有什麼不好?”
門外的唐岩聽見了,不住地點頭:“還是大小姐對我們好,不似杜掌櫃那般小氣。”
浩空漣撥弄了一下算盤:“那麼,你還欠我六十兩銀子十貫錢,到下個月你該還我六十五兩十貫錢,再下個月未還清,利滾利??”
“黑心!強盜!奸商!”鴻翎秀眉微皺,搜腸刮肚地想狠狠反擊,卻發現她越罵,浩空漣嘴角的笑意越濃。
唐岩搖頭晃腦地感慨道:“也隻有大小姐敢這樣跟船長說話,船長還一點也不生氣。”
他這裏還沒感慨完,隻見聶北鬥已徑直走進去,把藥碗在鴻翎麵前一擱,木著臉,語氣生硬地說:“喂,吃藥了。”
鴻翎也沒好氣:“誰讓你進來的?不知道我算帳的時候閑人免進嗎?”
聶北鬥懶與她口舌爭辯,端起藥碗就往外走:“那我拿出去倒掉。”
“回來。”浩空漣叫住他,轉而對鴻翎說,“反正帳目已經算清了,你快把藥喝了吧。”
鴻翎聞到碗裏散發出的藥氣就直皺眉頭,捧在手中猶豫了半晌,才鼓起勇氣痛飲一口,再喝不下去,似乎整張麵孔也浸透了藥的苦味,囔道:“苦死了!”
聶北鬥冷啐一聲:“活該!”藥的苦算什麼?良藥苦口利於病。他隻怪自己心腸不夠狠,否則給她喝的就是毒藥了。
鴻翎怔怔瞪著他出去的身影,有苦難言。
聶北鬥走出艙外,隻見唐岩朝他擠眉弄眼道:“你小子真行,敢這麼怠慢大小姐。”
“唐岩,你在外麵等候多時,有什麼事稟報嗎?”
唐岩聽見浩空漣在喚他,這才笑嘻嘻地走進來,回道:“也沒什麼事,就是向大小姐介紹個新丫鬟。”
“新丫鬟?這艘船上還有女的嗎?”鴻翎好奇地往唐岩身後張望。
唐岩強忍著笑,擊掌三聲,朝著門口說道:“進來吧,美人。”
話音剛落,隻見一個身穿青綾裙子的高個女子扭扭捏捏地跨進艙內,蘭花手持一方絹帕羞羞答答地掩住嘴,額發齊眉,一雙桃花眼,眼角上飛,造作地朝浩空漣和鴻翎拋了個媚眼。
浩空漣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因為他一眼就看出這位“姑娘”是個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