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丹
我知道我內心深處真正熱愛的夢尚在遙遠的地方,但我更明白,擁有了勇氣的年輕人,隨時可敲響幸運之門。
那年我18歲。中專剛畢業。有機會繼續深造,卻因為清貧的家境和小弟高昂的學費不得不去工作。
一天翻開報紙,某家銀行公開招聘的大幅廣告投入眼簾,普通職員的條件我完全符合,心就突然一動,想到學校的分配並不怎麼理想,為什麼我不能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呢?
我將成績冊、獲獎證書、珠算等級證之類的東西塞進包裏,興衝衝直奔銀行大廈。大廳裏早已擠滿了求職者,人人眼裏閃爍著和我一樣既不安又充滿希冀的光芒。其實今天隻是麵試,據說,錄取比例相當寬容,一般都有機會進入下一輪口試。
好不容易輪到我了,我放輕腳步,畢恭畢敬地走進辦公室,辦公室很寬敞,坐了好幾位麵容莊重的中年人。負責接待我的是一位麵色還算和藹的30多歲的女性,她睜著一雙眼睛前後掃視了我十幾秒鍾之後,才慢慢接過我的證書,不經意地瞄了幾眼,就準備在花名冊上寫下我的名字。這便是通過了。
可是半路殺出程咬金,從門外突然走進來一位已顯蒼老卻塗著厚厚脂粉的女人,淩厲的目光透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威儀。她掃了我幾眼,說:“今兒招聘的,怎麼都這麼差勁。”我的接待人笑道:“這個小女孩,挺眉清目秀的呢!”“你的眼光不行,瞧這土裏土氣,木頭木腦的,一看就知道是什麼分量!”她嘴一撇,頭搖得像撥浪鼓,滿屋子的人刹時將目光齊齊射過來,像端詳商品一樣打量著我,嘴裏附和著說:“是呀,是呀!”
其實隻要我忍一忍,便風平浪靜了,那貴婦人隻是想顯示一下地位帶來的權勢。可是剛步出校門的我,不曾經受看人眼色的生活,我負氣地將已收回的獲獎證書連同發表的文章一起又擺放出來說:“今天招聘,是選美還是納賢?”
滿屋子刹時寂然,所有人的眼光又一次聚攏在我身上,貴婦人驚詫地睜大眼睛,也許已有很多年沒有人敢這麼和她說話了。她冷冷的凝視著我,我也毫無畏懼地正視著她逼人的目光。
良久,還是我的接待人先說話了:“主任,您別生氣,這小姑娘……”主任冷笑著擺擺手,下巴抬起衝著我說:“你不合格,走吧!”
我收拾起證書,頭也不回地走了。走到走廊上,其他求職者圍攏來,問我:“怎麼樣?”我鼻頭一酸,趕緊推開人群,想找個僻靜地方發泄一下。
茫然中我按錯了電梯按鈕,電梯冉冉地向上升去,帶我去了最高一層,出了電梯,過道裏靜悄悄的,我找了個靠窗的地方,終於哭了起來。
我清醒了,父母親蒼老而無奈的眼神在我腦海裏閃爍,我多麼需要一份好工作啊。
我拭去淚珠,沿著走廊走來走去,突然我發現,這一層原來是銀行最高權力機構所在地,亮晃晃的金字招牌標著:總行長室、副總行長室。
我立在總行長辦公室的門口,屏住呼吸,靜聽裏麵是否有動靜。仿佛有一兩聲咳嗽輕輕傳來。我猶豫了很久,鬥膽敲了敲門。
“請進。”濃重的聲音傳來。我顫抖著手,推開了門。
一個四十多歲、相貌和藹的中年男子端坐在辦公桌後,目光炯炯地望著我。
我極力讓自己鎮靜下來,可語音仍有些慌亂,我說:“您好,我是來應聘的!”
總行長微笑了,說:“招聘辦在二樓!”
我咽了口唾沫,說:“人太多,我排不上隊。”大概是我的緊張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說:“你先坐下吧!”
我連忙坐下,行長又低下頭看他的文件,我緊張得幾乎不敢呼吸,他又問:“你是剛畢業的學生吧?”
我忙點頭回答說:“是!”並報了學校名。“哦,”他抬起頭來,麵色變得和藹了:“我兒子也在這所學校念書。”
接下來氣氛便變得緩和了,我慢慢做了自我介紹,語音放鬆放柔,不致影響他的工作。行長補充問了一些情況,我對答如流,看得出他覺得滿意。我便趁機又拿出我的獲獎證書,他卻擺了擺手,說:“這些不重要,隻能代表曾經和過去。”我的心又涼了下去,以為沒戲了。他卻撥通了電話,聲音洪亮地說:“小劉嗎?在花名冊上添一個‘楊曉丹’的名字,麵試她在我這裏合格了。”走出總行長辦公室,我才發覺,我的汗水已經浸濕了襯衣。
3天之後進入第2輪口試,400多人裏錄取了28人,我是其中之一。一個月之後再進行全能考試,又刷掉將近一半,我卻以第2名的成績順利過關。
現在我已成了一位麵帶職業微笑的銀行小姐。
我知道我內心深處真正熱愛的夢尚在遙遠的地方,但我更明白,擁有了勇氣的年輕人,隨時可敲響幸運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