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草
有人的一生中,特別是在那個懵懂單純的年齡,總有一些幼稚麵純真的感情,讓人回憶,讓人感動。我們沒有理由去嘲笑別人或自己的純真,那畢竟是生命真實的曆程。
我17歲那年進城念高中,帶著農家孩子的自卑和自尊在富貴的城市裏,惟一值得欣慰的是:我學習不錯,還發表了幾篇詩文。
高二分科時,我的目光被一個很特別的女孩點亮了。她是我的鄰桌,長長的黑發水汪汪的眼睛,總是文靜的不肯說笑,一副很憂鬱很美的樣子。
後來,我知道她的名字叫靜。再後來,我就開始寫詩。
每天,我都要分些目光給靜,包括上課,我也會不自主地注視著她美麗的長發和清秀的臉頰。我無法控製內心的情感,當靜離開了我的視線,我便會感到一種冰冷的失落。可當靜與我擦肩而過時,我卻沒有勇氣多看她一眼。我幸福而痛苦地活著,忘乎所以地陷入一種“單相思”的病態中。苦澀的詩在日記裏越積越厚,我的“病”也越來越重了。
據說“單相思”的發展有兩種趨勢:一種把這種情感深埋在心底,強忍住不向所愛的人吐露,寧可讓心頭那把烈火將自己燒成“烤全羊”;另一種則是吃了豹子膽地向心上人表白,不幸的是這樣情況往往會導致“落湯雞”的下場。我不願向任何人求助,在“烤全羊”與“落湯雞”之間徘徊、徘徊……學習成績直線下降。
如果不是那個冷雨飄飄的黑夜,我也許永遠不會夢醒,我不撐雨傘,守在靜放學回家必經的雨巷,等待命運的裁判。雨水濕透了我,路燈也隔了雨霧嘲弄地看我,可我心頭的火依然熱烈。
終於,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了,我鼓足勇氣,昏昏地跟了上去。
“我……想跟你談談。”追上靜,我有點緊張地說。
路燈下,靜吃驚地看著我,眸子神秘得可怕。她沒說什麼,忙往前疾走著。我不死心,想追上她。她卻愈走愈快,最後竟跑了起來。
第二天,太陽亮得刺眼,我低著頭,一下子看見自己浮腫的靈魂。我真成了“落湯雞”,忍受著如芒在背的目光。“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鄉巴佬!”“唉,我們多情而可憐的詩人嗬!”
……麵對流言我很想自殺。
周末回家,母親遞過生活費,用她手中的錢和眼裏的期盼又一次真實地燙疼了我。
我醒了,但仍然擺脫不了那種情感的糾纏。有時候,忘記一個人比記住一個人更難。對於靜,我一點都恨不起來。我是醒了,夢幻的幸福沒了,隻剩下真實的糾纏的痛苦。
渾渾噩噩的日子裏翻些雜書,不經意看到拿破侖給“單相思”患者開的單方:從她(他)身邊逃走。我像落水的人抓住根救命的木頭,鐵了心地轉學了。
兩年後,我考上了大學。
今天,我坐在大學圖書館裏隨流水般的思緒寫下了這些文字,沒有一絲怕被人嘲笑的憂慮,因為我已深深地懂得,在人的一生中,特別是在那個懵懂單純的年齡,總有一些幼稚而純真的感情,讓人回憶,讓人感動。我們沒有理由去嘲笑別人或自己的純真,那畢竟是生命真實的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