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焰王一臉驚詫地看著銀麟,一副不明所以的狼狽模樣。幾秒的眼神對峙過後,他緊張的麵部才鬆垮下來。他滿臉不屑地打量著眼前灰頭土臉、狼狽不堪的銀麟,嘖嘖地感歎著。“好端端的人,怎麼現如今淪落到了這般田地?”
銀麟兀自搖著頭,他不知道要以怎樣的姿態,來麵對眼前大夢初醒的帝焰王。他的腦海中相繼閃過被堪薩斯擒住,以及母親在他麵前被處決的畫麵。
“你……能告訴我,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事嗎?”
帝耶裏滿不在乎地打了個哈欠,佯裝什麼都沒有聽到,隻是順其自然地披上了禦寒的外袍。銀麟倒吸一口涼氣,他似乎仍在期望著,能夠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無論是自己為何被捉,還是母親因何慘死,他都想搞明白這一切的始因。他將剛才的話逐字重複了一遍,得到的仍是帝焰王不屑一顧的冷漠。
帝焰王係好了袍子後,才不疾不徐地抬起頭來,再次端詳起眼前的銀麟,嘲諷地笑了笑。“你應該待在大牢裏,乖乖等死,怎麼能跑到這裏來?難道還想死兩次嗎?”
“乖乖等死?你難道不記得,你曾許諾於我,待翡翼戰罷,便放我母親與我離開嗎?”銀麟逼視著帝焰王的眼睛,卻被對方的輕蔑回避開來。
“我隻記得,翡翼一戰,讓帝焰國損失上萬兵力,這與你我的約定,可不盡然相同啊。難道以那樣的一番結果,你還想跑來跟我興師問罪嗎?”
隨著最後一絲溫存被現實的對白抽離,銀麟終不再心存幻想。“這麼說,殺我母親,是你的旨意了。”他的聲音,冰冷而低沉,隱約帶著哭腔。他的語氣,不帶疑問,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說這句話的對象,是帝焰王,還是他自己。
“如果沒有我,你和你的母親,早已凍死在奧克達了。更何況,讓你母親得以在病魔中殘喘至今,讓你成為庫佐義子、烏托邦成員的人,都是我!我難道不該要求你們對我有所付出嗎?”帝焰王一臉悠然的樣子,最初的驚愕已然煙消雲散。他不緊不慢地向床頭挪去,繼而把頭輕輕地靠在柔軟的靠枕之上,一副怡然的姿態看著麵如死灰的銀麟。
銀麟的左手撫在胸前。一時間,嘲諷的因子如麥芒般滾過他的胸腔,攜著令人窒息的痛苦,一起襲來。他的心房轟然決堤,所有的情感仿佛都在瞬間的崩潰中,一同迸發……他如同饑餓的豹子,猛然撲到了帝焰王的身上!沒等帝焰王喊叫出聲來,他的雙膝便重重地扣在了帝焰王的肋骨上,他捂住帝焰王的嘴巴,全然不顧其聲嘶力竭地呐喊……帝焰王痛苦地掙紮著,卻在銀麟的掌控下,絲毫動彈不得。
極大的痛苦,幾乎讓他的雙眼都要跳了出來。
銀麟的右手向一側徐徐一展,一把鋒利的短劍從他的袖裏倏地躥出。他緊緊握住了劍柄,沒有絲毫的遲疑,將短劍幹淨利索地插入了帝焰王的肺部,不帶絲毫的遲疑,一時間鮮血四溢……銀麟漫無目的地蹲坐在房間的一隅,目光渙散地看著房間一側的方床。
躺在上麵的帝焰王,已然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他沉沉地低下了頭,緩緩舉起了早已沾滿汙濁血液的那把短劍。日光下,那明晃晃的劍刃,如白虹般光亮。
{夜羽國·王都·霜月城}
休德迦將長槍立在雪地裏,靜默地看著單膝跪地,低首扶額的堪薩斯,剛才的暴戾仿佛在分秒的罅隙中流逝。剛剛的那一戰,讓他徹底明白了,父親堪薩斯之所以被稱為帝焰第一勇士的原因。然而,在幾近使出全力的自己麵前,父親縱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本領,亦無懸念地敗下陣來。
這是堪薩斯和休德迦父子共同預料到的事,早在很久以前,久到休德迦尚未進入烏托邦之前,堪薩斯便清楚地知道,休德迦的實力,早已淩駕於自己之上,甚至放之於整片大陸,都無幾人能出其左右。今天,他也算是親自驗證了這一猜想。想到這裏,他的臉上再次浮現出笑容,疲憊和虛脫使他顯得愈加滄桑。
休德迦來到了堪薩斯的跟前,屈膝而跪,“父親……對不起。”他低下了頭,不敢去看父親的眼睛。他的內心自責著,盡管他並不後悔先前的決定、當下的立場,卻還是為與父親的對立備受煎熬。
“迦兒……”堪薩斯的聲音溫和而低沉,聽不出絲毫責怪的意味。“你沒有錯,父親也沒有怪你。你知道嗎?在我知道你決定幫助夜羽,抵禦帝焰侵略的那一刻,我真的是倍感欣慰……我甚至以此為你自豪……”
休德迦緩緩抬起頭來,沒等開口問其緣由,便見到堪薩斯已然力竭,正因為體力不支而倒向一旁,他旋即跪到了堪薩斯身旁,以臂為枕,撐起了堪薩斯搖搖欲墜的身子。堪薩斯輕聲笑了笑,“父親……沒有撒謊。父親是發自內心為你感到驕傲。你還記得當時喀達納一役過後,回辛德梅爾前,我交與你的那封手信?”
休德迦點了點頭。他沒有忘記,從手信的外觀,到手信的內容,他紋絲未忘。
那是一塊金色的綢緞,上麵用墨筆清晰地書寫著一行方塊字:
離開這裏,去發掘自己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