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秋站在黃土地上,身旁一輛破舊的老爺車駛過,揚起一層黃沙來。他睜大著眼直視著麵前高掛著“豬籠城寨”紅字白底的門牌,直到沙子磨得他眼睛痛才避開眼揉起了眼睛。
越揉越痛,眼角竟然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旁邊一個舔著大號棒棒糖的女孩一臉好奇地看著易秋。
易秋擺擺手,睜開一隻眼睛:“看什麼看,沒見過沙子進眼睛啊!”
女孩隻是看著他,眨眨眼沒有話。
易秋理了理身上的白布汗衫,確認了一邊褲腰帶栓好了的後,邁步踏進這令他心馳神往的城寨。
同他想象的一樣,四處都是穿著簡陋樸實的人,或老或少,或男或女,沒有西裝革履,也沒有胭脂紅粉。當然,這得除去不遠處站在陽台上照著鏡子,麵目紅潤,牙齒凸出的旗袍女人。
身上粘著泥,手裏拿著一把大蔥的黝黑婦人和善地朝易秋點點頭,朝裏麵走去。
排著隊打水洗漱做飯的人此時正一句兩句地閑聊著,大抵是一些雞皮蒜毛的事,有為生活艱苦抱怨,有愁著怎麼交下個月的房租,還有討論著城裏那些花花綠綠的霓虹燈。
易秋繼續往裏麵走了一些,一個頭綁著白色繃帶的青壯肩負著五大麻袋的東西卻絲毫不見半點吃力,黃銅般的肌膚反著頭頂焦躁的陽光。
名為“大觀洋服”的這家服裝店裏,穿著背帶褲襯衫的油膩中年男人扭著他分外突出的屁股,整理著那些看上去明顯不太好賣的西裝禮服。
旁邊是一家早點鋪子,擺在門口的蒸籠還冒著熱氣,或許裏麵是又白又嫩的灌湯包子。屋裏,對瓶吹喝著燒酒的男人此時是醉醺醺的,喊了一聲“阿鬼,結賬!”
易秋眨眨眼,向早點鋪子走去,正好碰到搖晃著身子,提著隻剩下一些酒的酒瓶子和早點的男人,他擺擺手,眯著眼睛喊道:“這不是秋子嗎,過來叔叔看看,練出腹肌來了沒有。”
易秋在他麵前站了站,笑著道:“包租公早上好!”
包租公擺擺手又搖晃著身子離開了。
易秋回過身,朝包租公搖晃的背影看去,神色不太自然,誰又能想到這樣一個好色又貪便宜的男人會是武林高手。
在兜裏麵摸了摸,沒有摸到錢,倒是摸出了一隻做工看上去有些簡陋的鋼筆,和一個寫著端正顏體的冊子。同學生年代一樣,名字寫在第一頁的下麵。
寫著“亦秋”。
易秋努努嘴,摩挲下巴揣測:“我的字應該沒有這麼好吧……”
這個冊子簡單地記錄著一些所見所聞,就像日記一眼,但是比日記要記錄得更加簡單。
“1941年7月14日,我終於來到上海這座令人向往的大都市,這裏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多姿多彩。”
“1941年7月15日,城裏麵的房子租金太貴了,最便宜的都要15錢一個月,不得已,我來到了一個名為‘豬籠城寨’的樓區,以每月10錢租下了一間房,從此我開始了我在‘58’的讀書之旅。”
“1941年7月16日,整理好行李後,我用毛筆在木牌上麵寫下‘秋園’,掛在門前,以此作為我書屋的名字。”
看到這裏,易秋合上冊子,朝著這一大棟褲子樓走去。
途徑打水的地方,聽到那位屁股露出一半的靚仔朝著樓上大聲喊道:“包豬婆,為什麼突然沒水了呢?”
易秋手背在後腦勺,迎著早晨不算太熱的陽光,笑了笑,走進樓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