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要阿娘擔心。”小風懵懂著點點頭,雙手抓緊了西方金的衣袖,眼睛卻片刻不離麵前的一人一樹。
“我答應過你一定把他帶來,不管是綁來,押來,還是把屍體拖過來!”男人牙冠一咬,手握成半空拳,狠狠擊在脆弱的樹幹上,然而這一拳實為隔山打牛,鬆樹沒什麼要緊,百丈之外的風化壁岩卻紛紛坍塌。
他臉上浮現出怪異的扭曲笑容,由此可想心中埋藏的怒氣有多深重。幽幽綠色飄下來一片虛幻的樹葉,在觸及男人臉頰的時候化為飛煙——
“抱歉。”
這句暗語,他當然也聽懂了。“抱歉”二字已從她口中說出多遍,不管是因為那個人離開自己的時候,是給自己設下圈套的時候,還是一字一頓說出“不愛”的時候,他心痛過、瘋狂過,可終歸會原諒她。教主向來不是一個寬宏大量的人,手下做錯了事不需要道歉,隻須把頭提著來見他即可。唯獨對她,教主是無論如何都恨不起來。
可是現在拜那人所賜,受苦受難的是她呀!難道真的有那種被刺了無數刀仍要原諒凶手,還更進一步祈求身邊的人一起寬恕罪人的人嗎?
“你我之間隻剩這兩個字了麼。”似乎所有執念在一瞬間放下,教主手一推,借力轉身不再靠近那棵鬆樹,淡如雲煙的四個字剛從他口中飄出,就被毒辣日頭曬得蒸發在稀薄的空氣中——
“值得嗎?”
鬆枝上縈繞的綠色顫抖著,仿佛在無聲哭泣。
看著教主手中第四顆石子落到十字的東方位置,西方金知道東方木護法即將趕來,道:“教主還要繼續尋找文姓逆賊?或許東方木那裏得到了些新線索。”
“找。把世界攪個天翻地覆也要給我找,我要看看他究竟是什麼孬種,躲在哪個角落!”
“是,遵命。”麵對雷霆一般的怒聲,西方金微微頷首,恭敬領命。
再等片刻,果然如同十字預言所說,東方木出現在戈壁灘的地平線上。伴隨揚起來的塵土又是一陣馬蹄聲,東方木護法騎著鬃馬,急急來複命。馬背上翻身而下的高個子男人已經不再年輕,可眼神眉目之間的英氣不減少半分,腰間的擎石刀就有六十八斤重,普通人根本提起不得,可他耍刀如同兒童嬉鬧,所以拎起馬背上的黑布袋對他來說再輕鬆不過。
“看來到手了。”西方金打開布袋,裏麵赫然躺著一個穿虎皮短圍裙的黃衫少女,水嫩的皮膚被烈日烤的泛紅,她昏迷不醒,嘴唇出現龜裂。
“做得好。”教主抬起那黃衫少女的臉進行確認,“是赦免帖上的‘折箭’。確定沒人跟蹤?”
“回教主的話,沒有人發現。”
“隻擒來一人?”
“屬下本想趁著‘折箭’與‘木琴子’等人會合之時將他們一網打盡,誰知‘木琴子’等人先行一步,因此隻擒來了‘折箭’。”東方木拱手答道。
教主沉吟片刻,又問:“有文姓逆賊的消息沒有?”
“屬下在皇城裏打聽過,賊子逃出城後再沒回來。”
“他居然會‘逃’,哈,也算個男人。”一聲尖銳的冷笑嘲諷從教主口中鑽出。
西方金麵無表情,將那少女從黑布袋裏麵拖出來:“加上她,赦免帖上還剩八人沒抓到。”
“是九個。”東方木麵無表情補充,“還有奉命持赦免帖、帶領眾魔族成員橫渡沒世海的紫七煞。”
西方金一笑,抓緊了抱在懷裏的兩把血刀:“對啊,紫七煞,怎麼能忘了她。”
“嗬,不急。所有赦免帖上的人都會是我的囊中物。”教主抖抖暗褐色鬥篷,凝神屏氣念動咒語,整個戈壁灘地底下居住的怪獸仿佛都聽了他的召喚,一個接著一個開始蠢蠢欲動起來,瞬時間狂風張牙舞爪,大地震裂搖動不停,小風身邊圍了一圈的鬆鼠眨眼間跑個沒影兒。教主與兩位護法定力強大,烈風不足以吹他們移動半步。小風尚小,由東方木緊緊抓著,免得被吹跑。
四棵鬆樹對角線交叉的預言十字處有岩石開始崩裂,從深深的地底居然升上來埋藏在黃砂岩石之下的交纏在一起的粗壯樹根——方才提到,除東北的鬆樹長得好以外,其他三棵樹不是已死就是半死,可這些都是地表以上的現象,從粗如巨蟒的樹根便可看出,它們把生命力全部埋藏在了戈壁灘的岩石地麵之下,仿佛為了躲避勁敵迫害,被迫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掙紮著,不停頑強生長,積蓄著力量等待複仇時刻到來!
現在,就是覺醒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