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到七月份,X市的氣溫上升到了曆年來的一個新高。白天就不用說了,火辣辣的陽光像是要把整個城市都烤化,街上鮮少看見行人,隻有汽車排成的長龍,在浮動的熱浪裏緩緩前行。而到了晚上,高溫的情況也改善不了多少,走出空調房的人們能在三更半夜裏感受到一絲絲自然的微風就足夠奢侈了。

現在是半夜12點多,室外氣溫依然高達30攝氏度。

X市人民醫院腦外科值班室內,格力掛機發出嗡嗡的聲響,室內涼爽怡人,一個20來歲的小護士正彎腰接飲水機裏的開水泡方便麵,她身後的21寸小電視機裏,本市電視台正在播放午夜新聞,男主持人麵對鏡頭神色肅穆——

“本台7月6日曾經報道過發生在本市地產龍頭周氏家中的一起命案,這件原本已經通過警方裁定為死者自己失足致死的案件,昨天、也就是7月16日,又出現了一個轉折點,周氏現任負責人周淮竟然到警局自首,聲稱7月6日死在周家老宅裏的死者原是被他失手推下樓導致死亡……”

值班室正對著三病室13-18床,當小護士泡好麵剛要張嘴吃的時候,突然從走廊外麵傳出一聲驚呼,嚇得小護士趕緊丟掉手裏的泡麵,破門而出,發現對門的三病室燈火通明,房門大開,裏麵五個病人都不知所措地驚醒著,而昏迷了十多天的16床的病人卻不見了。

“那個人醒了,去了公共廁所,趙護士你快去看看吧,叫的這麼大聲,別是摔跤了。”病房裏年紀最大的一個老太太著急地對護士說。

護士答應了一聲,趕緊朝走廊盡頭的公共衛生間小跑過去。

從衛生間裏傳來嘩嘩的水流聲,女護士小趙站在男衛生間門外喊了一聲,結果沒人答應。小趙急了,這三更半夜的,要是病人發生什麼意外,她可在責難逃。一咬牙推門而入,卻看到年輕的男病人安然無恙地站在洗手台前。

這位男病人不過20出頭的樣子,個子不算高,很瘦,醫院的病服套在他身上空蕩蕩的。五官倒是很清秀,卻因為剃著光頭而多了一絲違和的悍氣,後腦上有一道蜈蚣狀的傷疤,看起來十分猙獰。

“喂,你沒事吧?”

小趙護士擔心地仔細觀察病人,發現他盯著鏡子,雙眼瞪圓,瞳孔放大,眼白上布著血絲,表情極度驚悚,雙手無意識地在臉上摸來摸去,嘴裏不斷噫語著“不可能、怎麼會這樣”的短句,整個人看上去簡直就像是見到鬼一樣。

三更半夜的,一個男病人對著鏡子自言自語,神色驚悚,饒是看慣了各種死態的小趙護士也不由得從腳底升起一股寒意,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喂,你、你還好嗎?要不要我幫忙?”

男病人置若罔聞,依舊沉浸在恐懼的情緒裏。

小趙慌了,趕緊去找值班醫生。

小趙護士領著值班醫師張醫生趕過來,病人還是老樣子站在原地。護士和醫生對視一眼,連說帶拉,合力將病人帶出了衛生間。

為了不影響病房裏其他病人休息,張醫生把病人帶進了治療室。

張醫生翻著手裏的病例,說:“你是6月26號入院的,身體表麵無重傷,但是後腦被硬物敲擊導致破裂,顱內也產生了淤血,壓迫症狀嚴重,做過一次引流……”張醫生合上文件夾,微微彎腰看著病人,問他:“你昏迷了十四天,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覺得頭暈或者惡心?看東西清楚嗎……”

病人弓著脊背坐在單人床上,肩膀下垂,神色沒之前那麼恐怖,但也沒有集中精神,渙散失神地瞪著地麵,對醫生提出的問題置若罔聞。

張醫生見狀,從白大褂的口袋裏取了小手電出來,探手去掀病人的眼皮,結果隻是剛剛碰觸到他,他便觸電般揮手拍開他的手。

病人怔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恍惚地抬起頭來,“這裏是醫院?”

張醫生跟小趙莫名其妙地對視一眼,點了下頭。

“你剛剛說我是6月26號入院的?”

“是、是啊。”

病人艱難地吞了一口唾沫,單手捂住眼睛,“醫生你是不是記錯了,我應該是7月6號進來的吧。而且,我也不是傷到了腦袋,我是……”

張醫生蹙眉翻開病例夾,“怎麼可能嘛,你就是6月26號入院的,送你來的是一個公安幹警,我們醫院的工作人員都是很嚴謹的。”

病人鬆開手,抬頭,茫然道:“送我進醫院的不是周淮嗎?”

張醫生錯愕了,“周淮?是誰啊?那警察的名字叫於軍。”把病例遞到病人麵前,“喏,他當時也不知道你叫什麼,所以給你登記的時候還是用他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