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時候才意識到,破不了大案,立不了大功,都沒有無法懲治真正的罪犯來得痛心疾首,這是身為警察的最大的悲哀。而且,更諷刺的是,執法部門做不到的事,苗雨一個小孩子去做了,他殺了那幾個畜生,引起社會大轟動,動靜波及到中央,上麵逼不得已才派了人下來調查,事實浮出水麵,在社會大眾的壓力之下,上麵才下達了強硬的命令打擊了那四家……”於軍自嘲的笑笑,“做警察之前,我還是很相信這個社會的,對執法這一線的職位滿懷著敬仰和崇拜,成為警察之初也是豪情萬丈,可當真身在其中之後,卻發現現實跟自己想像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身為警察,卻不能真正意義上懲奸除惡,於軍的悲哀嚴洛晨很理解。當年萬森源被人陷害藏毒,警察們不也是一邊倒地打壓他嗎?後來周淮一出麵,有錢有關係,事情立刻迎刃而解。這一次被林湛陷冠以偷竊的罪名,不也是全靠蘇君若財大勢大才能獲得暫時自由?

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可能如清水般純淨,律法什麼的,可能隻會對有權有勢的人展開它公正的一麵吧,像苗雨這樣弱勢的群體,麵對屈辱和仇恨,求助無門,要得到公正的對待便隻能想到極端的方式。

“那苗雨後來怎麼樣了?”

“好在他那時候沒有成年,就算故意殺人也不會判死刑。法院審理的時候,我去求了我大伯,讓他跟法官說說情,加上中央派來的人將事實真相公之於眾,所以當時隻把苗雨收容到了少管所,判了七年的刑。”

嚴洛晨看著於軍,猶疑地問:“那他對你……”

於軍臉上一紅,掩飾性地抓起可樂杯喝了幾口。

嚴洛晨有些懊惱,“對不起啊於哥,我以為你想對我說說的。”

於軍放下杯子,眉頭微蹙,“是想跟你聊聊來著,我對他,我自己也說不清是個什麼感覺。我當年對他是又佩服又心疼又同情,所以他去了少管所之後,我就利用我手裏的關係,經常去探望他,我不希望他就此消沉,我甚至為了他,讓我大伯把我調到了少管所。他十八歲開始服刑後,我又去找大伯,讓他把我調到了監獄去。”

嚴洛晨震驚而又明了地看於軍,“於哥,難怪苗雨會喜歡你了,你為了他做這麼多,換成是我,我也會動心的。”

於軍紅著臉,表情十分苦惱,似是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覺得我為他做那些事,隻是出於一個警察的愧疚和個人的同情,我真是沒想到他會對我產生那種感情……”

“於哥,難道你沒想過,也許你也是喜歡他的呢?”

為了一個跟自己毫無關係的男孩,幾度調動工作,隻為了能近距離地照顧他,關心他,鼓勵他,給他信心,給他溫暖。就算再怎麼老好人,也不必做到這種地步吧。

於軍驚詫地瞪嚴洛晨:“怎麼可能?我自己喜歡男人還是女人我難道還搞不清楚嗎?”

嚴洛晨很心疼苗雨,所以正色道:“於哥,既然你不喜歡苗雨,那你以後就真的不能再對他那麼好了。”

“為什麼?我不能給他他想要的那種情感,就隻能對他好點,算是彌補吧。”

嚴洛晨搖頭,“你錯了,你越是對他好,就越是傷他傷得深重,你所謂的彌補,其實就是一把刀,你每對他好一次,就是在他心上捅一刀,因為他清楚你給不了他想要的。你要是真的為他著想,就給他個痛快吧。”

於軍呆愣。

嚴洛晨起身,“於哥你好好想想,我回去上班了。”

情之一字,哪是輕而易舉就能說得清楚。當年對周淮那麼決絕,幾乎是一發現他對自己心存愛慕就毫不猶豫地跟他保持了距離,甚至連跟他多說一句話都不肯。因為覺得不能給對方想要的感情,心懷愧疚而做些類似彌補的事情,那根本不會讓彼此之間的問題有效解決,隻會給對方造成“其實他心裏還是有我”的錯覺,隻會讓事情更糟糕。

那時的嚴洛晨並非對此深諳了解,隻是直腸子個性使然,既然已有愛人,理所應當就不該跟別人有絲毫的曖昧。

對於單方麵有戀慕之心的人來說,你的快刀斬亂麻總要好過他求而不得的煎熬。

在嚴洛晨看來,於軍在這方麵並不遲鈍,不過是搞不清楚自己對苗雨是什麼感情而已,潛意識裏對他放不開手,可同時又不願意直麵這種對他來說有些另類的情感。這樣的人,其實是很膽小的吧,不敢麵對自己的真心,害人又累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