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笏左手拿著剪刀,右手拿著濕布,顯然是被突然睜開眼的她嚇到,剩下半截話咽在喉嚨裏,一副呆相。慕陽揚首示意,他哦了聲,回神舉起剪刀:“據說今天可以幫你拆紗布了,我來幫你。”慕陽遂抬頭,沒片刻,層層疊疊的紗布已徹底清除幹淨。
寧笏盯著她的臉發呆,她摸了摸自己,隻覺得觸感有什麼不同,又說不上什麼來。
“你這個樣子,我得努力適應。”
慕陽爬出藥缸,拖著滿身濕漉漉的衣服,到銅鏡前一照,麵前這張臉竟有七分不認識。
“君淳看到我,一定認不出我來。”
“那不是很好麼?這樣還更好算計他。”寧笏意興闌珊。
慕陽撫著下巴歎氣:“我希望他最好忘記了我從前的樣子。”
寧笏嗤道:“女人就是這麼奇怪,一麵希望男人記住自己所有時候的樣子,一麵又希望自己在他們眼裏永遠完美。”
慕陽道:“所以說你是個小孩子,連這個都不懂。”
寧師父給慕陽新取名叫寧禪,由此可見他中了不能和尚的毒有多深了。慕陽也曾抗議過這個名字聽起來太不像個女孩子,將來隻怕會產生誤會,寧師父說:“眾生平等,男女有什麼分別?”慕陽也隻得無語接受。
對於她的新五官寧師父感到十分滿意,還曾專門邀請不能和尚來寺觀看,不能跟慕陽和寧笏從來隻有一句話說:那就是“阿彌陀佛”,偶爾加一句“善哉”,可算是額外饋贈。那天見了慕陽,這和尚居然盯著她呆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捏著念珠唱了聲法號。
慕陽從來不覺得現在的模樣會比從前還要令人驚豔,楚宮裏的端妃當初豔絕天下這是眾所皆知的事,慕陽本來的相貌與母親就有八九分相似。六根應該清淨了的不能居然會對著現在的她出神,這要麼說明他的品位很有問題,要麼就說明他終於被寧師父纏得動了凡心——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能年紀與寧師父不相上下,正值壯年,麵對一個年輕女子,很難排除他有按捺不住欲望的可能。
這不是慕陽給自己臉上貼金,說真的她並不是特別在意皮相之說,不然她也不會同意寧師父給她整容,實在是寧笏在山下學廚的那些日子,為了給她排遣寂寞,帶回了無數話本給她所致。話本小說裏各種才子佳人郎情妾意就不說了,其中也不乏男歡女愛之描繪,像她這種天賦異稟人士,自然能融會貫通。想那不能雖然出家多年,也逃不過是個男人的事實。
寧師父讓寧笏備了一壺香茶,留不能夜談。
兩個人麵對麵坐定,慕陽與寧笏坐在門口燒水。不能往慕陽臉上掃了眼,道了聲阿彌陀佛,說:“再過兩個月便是‘她’的祭日,日前小僧路經魏國,聽說魏皇曾讓三皇子前去祭陵,二皇子反在魏都留守,你卻把她麵容修整如此,不知是福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