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天亮時,慕陽步出承乾殿。抬頭一望頂上,白天還好好的天氣,這時候忽然電閃雷鳴,烏壓壓的天空似要被生生劈開。
盛怒下的蘇洛一改往日的思前顧後,十分雷厲風行,在與慕陽展示完那張字據之後,他便召來近侍將軍以及史官等人,奉旨去到椒房殿宣旨。出身望族、有著龐大家族背景的武皇後,雖然不至於廢掉,但是因為在宮禁之內縱凶行刺,已犯下不赦之罪,被蘇洛下旨搬去萬佛殿避居。
衛王未被牽連,卻在得知消息後闖入宮中,要為母後討個公道。蘇洛避而不見,蘇徹便於庭前一跪不起。國丈聞訊後也立即攜皇後兩個兄長進宮見駕,但他們似乎低估了蘇洛的決心,居然挎著劍怒氣衝衝就想闖入中宮。慕陽與眾侍衛自然是阻攔不讓的,國丈便拔劍要給侍衛顏色看,蘇洛在內當即下旨,著就地擄去其一等候爵位。
此事一經鬧開,毫不亞於夜半宮變,蘇洛當場下召就如何處置武氏一族舉行朝議,宮鍾一響,朝臣自四麵八方緊趕入宮。素日擁護武皇後的,戰戰兢兢生怕禍及自身,要求嚴懲的聲音比誰都高。武後的兩位兄長在朝旁聽,當即仰天痛呼落井下石者不得好死。
但,世事就是這樣,天有不測風雲,即使數個時辰之前的武氏還聲威赫赫,那又如何?蘇洛再病怏怏,他也是一國之君,他讓你興,你就興,讓你衰,你就衰。他不是孤家寡人,他有個裴渡替他撐著江山社稷,隻要他們倆還一條心,誰要想動他的根基,那是做夢。
豆大的雨粒敲打著庭前屋上一切物事,屋簷下雨水成線,砸起渠裏一汪汪泥漿。被狂風暴雨擊打得東倒西歪的樹木下,年僅十八的衛王蘇徹仍然跪在那裏,替他的養母武皇後求情。
慕陽走到階前,看著被雨水打得睜不開眼的他,仍覺得這一切迅速得不夠真實。
她現在對裴渡兩個字感到十分的心情複雜,這是個多麼可怕的人,他想讓皇後倒下,她果然就倒下了。而且居然還顧及了蘇洛的感情,並沒有將蘇徹牽連入內。聯名告倒國丈的折子就是個拋磚引玉的幌子,根本用不著動用到這麼大的罪名,於是,武氏家族倒了。
年輕的蘇徹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身邊兩個宮人不停地勸拉著他,而他執意跪著,並不時向中殿方向嘶喊。
如果不是投生在皇家,他該是個多麼吸引人的少年,他有著俊美的長相,有著得體的舉止,更有著一顆赤子之心。可惜。
站了半天,她退回兩步,往房間方向走了幾步,忽然又掉頭走向身後值守的一名宮女:“幫我備車,去太傅府。”
晨霧裏的太傅府依然雄壯威武。
慕陽敲開門,道明身份,隨門房入內。
今夜的太傅府居然也無眠,四處園燈明亮,裴渡所在的院子也燈火通明。
“太傅大人一直在等著寧大人您。”
裴渡的隨從迎上來,躬身笑道。慕陽略一凝神,與他同行入了裴渡書房。
風姿過人的太傅大人依然一襲紫袍,捧書坐在書案之後,仿佛天仙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