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蕾過了些日子又強打起精神,去工作了。
落蓮不能再看著繁蕾去工作,自己在家坐著等著吃。繁蕾也說:“落蓮,你已經23歲了,早就應該成年了,我不指望你反哺,但你至少應該學會獨立吧?我老了,我不可能養你一輩子,你該學會獨立生存了,不然等我也死了以後,你該怎麼辦?”
落蓮發過誓言了,繁蕾說什麼她必言聽計從,於是落蓮開始找工作。落蓮的專業是水,落蓮的愛好也是水,落蓮的擅長還是水,可是在這座遠離大海,甚至不見大江大河的都市,和水有關的無非隻有遊泳中心和動物園的海洋館。落蓮還想做有關水的工作,可想法尚未流露,已經被繁蕾勸阻了:“你海外留學讀了四年大學,你應該做大學生應該做的工作。去海洋館做那些表演,小學畢業的都能做!還是去找點正經的工作吧!”可是究竟什麼工作是“正經”工作呢?而她學的這專業又能做些什麼呢?海洋生物學,這裏都沒有海洋,去哪裏找海洋生物來研究?這曾經是明灣利亞大學海洋學院的驕傲,搬到了這裏,卻是超級冷門。落蓮還會什麼呢?她熟練掌握明灣利亞語的聽說讀寫,可惜,這裏不需要。曾經身兼數職的落蓮回到這遠離海岸的故鄉,竟然成了毫無所長的廢人。
最終她隻能放棄了自己的專業、隱藏了唯一的過人之處、忘掉了不凡的特長,到處搜索“正經”工作,各行各業,隻要是見到的、想到的,全去過了,不管自己會不會,適不適合,願不願意。可落蓮去麵試的無數家公司,都沒有給她回複,一開始還懷抱著希望的落蓮,覺得滿大街的工資,不可能一個也輪不到她,結果最後等到絕望,依然是孤魂野鬼一樣遊蕩在車水馬龍的街頭。她麵試已經成為消極的承受挫折,越挫越皮糙肉厚,隻剩無盡的麻木,和繼續降低自己的身價和要求。她麵試失敗一定是有理由的,但是她自己永遠不會知道為什麼,因為她那顆單純得像銀靈鯨的腦袋,永遠想不到陸地上的世界是怎樣的遊戲規則。
不久以前在學校生活,吃喝不誤,從來不知道畢了業以後如果沒有工作,會是這樣空虛無依的感覺,而且這種感覺真的不好受,她還在為理想的破滅而悲傷,怎麼會知道這種悲傷是一種多麼高雅而奢侈的悲傷,上學的時候,怎麼會想到有一天要為吃飯發愁?怎麼會想過沒有工作,真的會挨餓。在女中的時候,老師和繁蕾都說過,浪漫不能當飯吃,考大學畢業找個好工作如何如何,當時落蓮一句也聽不進去,現在她經曆過生存困境了,開始能夠理解長輩的語重心長。可惜現在理解了,也沒有用了,長大後的理解,常常已是一種抱怨了,再回去重新選一回,還是從前同樣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