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獨行慣了,雖然是個女人,但是懂得如何保護自己,所以從去年底開始至今,半年內跋涉萬裏也平安無事。我的中性著裝,我的連幫我搭上行李架的小夥子都覺得不能承受之重的背包,我的桀驁不馴的微卷亂發和冷漠的眼神,足以嚇退心懷叵測的人——誰比誰狠?
所以許多朋友以為我是旅途帶刀的人,其實我的旅途是連指甲刀也不帶的。基本上我認為很多矛盾可以用忍讓和愛心化解,如果真的遇到不可避免的危險,那麼身邊任何一件物品都將成為氣力驚人的武器;即使什麼也沒有,隻要對方不是太高大,相信使他窒息也不太困難。喜歡出門帶刀的人是先在心理上嚇倒了自己,由於這樣反而會令陌生人對你產生警戒和畏懼,從而激化矛盾。我一向這麼認為。
所以,我背著沉重的包,獨自一人,先從南京到北京,再從北京轉火車去赤峰,再從赤峰坐長途去巴林右旗大板鎮,再從大板搭的士去巴彥爾燈。漫長而孤寂的旅途中我沒有遇到任何可怕的事情,不僅如此,那些我接觸過的性格剛烈豪爽的北方人,無論男女,大都非常熱心主動地幫助我。在他們看來,一個這樣的女人,不是生意人,千裏獨行,是很值得尊重和欽佩的。陌生的男人女人,無論年輕或年長的,多為明顯可以看出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他們叫我姐兒們。我很喜歡這個帶有江湖氣的稱呼,我自作多情地認為這代表了北方對我的認同,而通常,他們是不大看得起江南人的。我喜歡無論走到任何一個地方,那裏的人民由內心深處認同我,當做自己的姐妹而不是客人,這兩種感覺是不一樣的。
回來的時候,來自廣州的“自然之友”的成員,長得極其瘦小,50歲左右的洪霞老師和我同路,她也是在北京換火車。我們彼此非常欣賞對方的勇氣和毅力。另外,還有和我同屋的政法大學小女生也和我們搭伴走。
到了赤峰才知道我們的預計是錯誤的,我們以為過了五一車票不會像來時那樣難買,可是事實上赤峰到北京的票——主要是座票依然緊張,更別說臥鋪了。
最後,我們毫無選擇餘地,上了一輛宣稱時程比火車短,幾個小時後發車的長途客車。
由於拉客的小夥子焗著淺黃的發,穿著也是別有風味,洪老師比較緊張,再加上,沒有車票,隻有白條,而且價格也比正常的便宜,洪老師便懷疑這是一輛黑車。為了證明這一點,我下車仔細研究了一下停車場的大部分客車,發現其他車身都噴有運輸公司名稱的字樣,車前窗貼著始發站和目的地的名字,而我們所乘這輛嶄新整潔的金龍,什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