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附錄(6)(1 / 3)

南野:這是中國傳統文人的架勢,可以說是一種中心意識,認為世界有一個中心,而通常他們自己就是。在這一點上,我是後現代主義:無中心,多元,大家自己管自己,做自己的事,沒有什麼完善的靈魂。現代主義認為“上帝死了”,返回到人性中尋找價值。而後現代對人本身也不放心了,沒有永恒的價值可依賴,索性不依賴。這就是後現代主義所謂的“人死了”。所以後現代是對現代主義的某種修正。我指的是後現代中有力的部分。“人死了”意味著人活得自由了。

如詩:您會把您的詩歸入後現代派嗎?

南野:我的詩有後現代的成分。但藝術方式上更多是現代主義的,即形式主義的。當然,後現代也並不拒絕這一點。

如詩:“人死了”是否就是不必再為“價值”而活了?

南野:是不為某些中心價值。

如詩:您的意思是說,還是有一些價值的。

南野:群體的,個體的,邊緣的……存在就是這樣一種彌散的狀態。詩人現在不是振臂高呼者,而是自言自語者、形式的構築者、詞語的愛好者、沉思默想的人。……

如詩:可不可以談談您詩歌創作的曆程以及其中的發展和變化?

南野:可以的。我80年代初上大學期間開始寫詩。開始對我寫詩影響最大的是艾略特與瓦雷裏,前者的《荒原》,後者的《海濱墓園》。這個影響一直存在。我80年代的詩作比較純粹,這主要指意象上。自然界、動植物較多見。大多為短詩。有影響的有《犀牛走動》,《雪地裏打鳥》,《水為源》,《大鯨》等。《大鯨》是90年代初寫的了。這之後,詩的意象轉向繁雜,城市生活、人的圖像開始進入詩境。這可能是不再回避,或者是有把握去體察與表述了,也可能是其他原因。這時的代表作有《帶著問題居住》、《生者》等。詩寫得稍長一點了。這些詩大都發表在《人民文學》、《詩刊》等刊物上。90年代末,我的詩就像現在一樣開始轉向更長的句式,複雜性(包括結構與詞語的多義使用上)更加強。

如詩:這種形式上的改變是否和某種審美傾向的改變有關呢?

南野:在生存的圖像上,更多體察時間等哲學因素。如組詩《新時間》,長詩《中午的觀點》、《房間喜劇》。這可能與年齡增長有關。新世紀幾組詩,《時代幻象》在敘述上十分節製,但追求精確、生動以及內蘊的多層。還有一組值得一提的是《無記憶的體會》,探討死亡,發在《山花》上(《時代幻象》發在《上海文學》)。我期望寫出凝重的詩,在語言上達到一種高度。

如詩:如何去衡量這種高度呢?

南野:每一個詞,每一行的構造,整首詩的結構,能指上的觀感與音節,所指的複雜程度。所以我現在寫得更慎重了,已經不能容忍(像年輕時)那樣隨意地寫了。

三表達

如詩:我感覺您的詩歌蠻散文化,對嗎?

南野:近年我有意采用長句,陳述複雜的詩境,節奏體現在斷句上,語詞(或意象)組構,形成詩意,表達或對世界的體會形成多層次。我不想簡單或有意簡單。

如詩:如果沒有聽過作者自己朗誦,可能還是會有一點不容易掌握這種節奏的。

南野:我朗誦不行的。隻是在寫作中自己默誦感覺到。

如詩:我找來了您的一首詩《所有這些想法》:

所有這些想法來自森林的黃昏幻象

——陽光在樹梢上爬動,那清晰的溫暖動靜

逐漸消失,像金黃的蝴蝶翅膀振飛

在天空中收斂。樹林發出踏動落葉的聲響

如碎金屬薄片的顫動,這些內心隱秘的自訴

隨著陽光的暫且死亡而浮出,最終被夜幕困束

——然後是那巨大繭內的安靜

南野:是《時代幻象》。應該是我2000年後寫得較好的一組。

如詩:我覺得您似乎想運用句子的錯位來表達一種思維的結構,就是聯想,從一種意象平滑地轉換到另一種意象,從這些意象之間某種形式上的共通點去表達一種認識或者領悟。